剛上班的時候,我們宿舍西面有一個村莊,村裡住著很多外地來的打工者,飯店林立,車水馬龍。
村子裡有個兩個簡易的垃圾站,垃圾堆裡有些殘羹冷飯,那些找不到食物的流浪狗喜歡在垃圾堆裡找吃的。
好些個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三三兩兩地走過來,若無其事地翻著垃圾堆,要是有人路過,這些流浪狗裝著看不到,這樣能避免棄兒們的尷尬。
如果你走過去時,悄悄地斜眼觀察它們,你會發現流浪狗也會偷偷地翻眼看你,揣摩你想收養它,還是想趕走它。
還有一些有主的狗子,也經受不住垃圾堆的誘惑,來這邊翻垃圾。它們不缺吃喝,主要是來體生活的。
怎麼區分這些狗子誰是有家的,誰是沒有家的流浪狗呢?
你就看這些狗子的精神狀態,只要是那種敢自信地抬頭看人的,這就是有主人的狗子;那種你一看它,它就低下頭翻眼偷偷看你的,這就是對自己不自信的流浪狗。
有次我路過中間那個物資相對更豐富的垃圾堆,一隻白色的薩摩耶輕腳細步地走了過來。這隻薩摩耶毛色發灰,一看就是比較怕洗澡的那種狗子,偏偏它又長得很漂亮很精神,毛髮一根根的,一點邋遢感都沒有。總之這隻狗子給人感覺像是土雞群裡有隻鶴,自帶貴氣,就叫它落魄少年吧。
它就是那種來垃圾堆體驗生活的狗子。站在垃圾堆前,它不急著去扒垃圾,就站在那裡看看這看看那。
一會兒它抬頭看看遠方,視線定住了,往前走了幾步,一張狗臉上帶著笑容。這是發現前邊有自己的江湖上的朋友來了。
幾個狗子從村口不急不慢地走了過來。這幾個只是流浪狗,時間多的沒辦法,幹什麼都不急不慢的。
幾隻狗子在垃圾堆匯聚後,簡單做了個貼臉禮,用眼神交流幾下,然後繼續等待。不一會聚集了五六隻狗子。
罵罵咧咧地又等一會兒,一隻也沒再來,知道不會再來狗子了,這群狗子像古惑仔一樣,往兩百米外的另一個垃圾堆進發了。
這隻顏值超級高的薩摩耶怎麼看都不像是一隻能打架的狗子,倒像是一隻走錯了隊伍的小鮮肉,怎麼看都像捱打的那位。
幾隻狗子熙熙攘攘往另一個垃圾堆趕了過去。我也趕緊追了過去,害怕它們覺得我不對勁,懷疑我是臥底,我就儘量和它們保持一段距離。
一轉彎就看到前邊垃圾堆上有一隻四肢粗短的小狗,一看就是燃燒顏值長大的混血兒,柯基和柴犬的混血,看著巨不舒服,怪不得它成了棄兒。
它看到幾隻來者不善的狗子衝它過去了,和它比個個都是長腿歐巴,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不公平,那隻混血小狗想跑都跑不了,因為腿太短了。
一看這混血棄兒就是來約架的,只是萬萬想不到它的夥伴一個沒來,最終讓還是獨自抗下所有。
混血棄兒衝著後面安靜的過道狂吠了幾聲,過道更安靜了。它很快就接受了事實,就自個兒。它竟然若無其事地扒起了垃圾來。
落魄少爺薩摩耶走了過去和混血棄兒一塊扒起了垃圾,還不住地看混血棄兒,像是再問:你幹啥呢,約的架還打不打啊?
混血棄兒,掉過頭去扒拉旁邊的垃圾,只當沒看到來打架的狗子。估計心裡一萬個曹尼瑪在奔跑,期盼著對方把它當個屁放了吧。
落魄少爺,又往混血棄兒那邊湊了湊,好像在追問:你小子是瞎子嗎?這麼大一隻狗你看不到啊。混血棄兒又轉一邊,用屁股對著落魄少爺,決然不敢承認自己約了架。它認真的扒拉著垃圾,時而抬頭看看天空,就是不往身邊的狗子看。
落魄少爺薩摩耶對著混血棄兒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打得混血棄兒一個趔趄爬到一邊,繼續扒拉垃圾,全然不敢承認自己受欺負了。那是,它要是直面敵人,可能被胖揍一頓。
落魄少爺也是服了,對著混血棄兒的屁股又是一巴掌,還衝它狂吠了兩聲,好像在說:雜種,你小子到底幹什麼呢,老子在欺負你啊!
混血棄兒表現出強大的隱忍力,你沒有欺負我,只要我不承認就不算。只見它往後看了一眼,假裝找了找,沒有發現誰打了自己,又低頭扒起了該死的垃圾。
突然混血棄兒扒出一個裝著雞肉的塑膠袋,一群狗子都上去搶雞肉吃,落魄少爺也無奈地加入其中,全然忘記了身邊的混血棄兒。
那隻正不知道怎麼脫身的混血小狗,若無其事地悄悄溜了,走出二三十米,撒腿就跑。
雞肉吃完了,幾隻約架的狗子在垃圾堆的牆根上到處灑尿,標記這是自己的地盤。就這麼輕鬆地戰領了又一個垃圾場。
過了一會前邊啪嗒啪嗒的響聲傳來,如同一隊小馬跑了過來。我去,混血棄兒帶著一群狗子殺了回來。裡面竟然還有一隻壯碩的惡霸犬,一看平時就沒少霸佔好東西吃。
一群狗子殺過來二話不說,上去就咬。只接戰半分鐘,落魄少爺就帶著一幫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狗子逃跑了。
第二天我在昨天發生戰鬥的垃圾堆發現了那隻混血棄兒,他和七八隻狗子在垃圾堆上扒拉著垃圾,好不快活。
那只有主人的白色薩摩站在自己家平房上邊,衝這邊叫。幾隻狗子在下邊回應它,雙方隔著空氣罵戰總覺得不過癮。
好巧不巧落魄少爺一個不小心從平房上掉了下來,落在了下邊的樹枝上。下邊的一群狗子立馬不叫了,想儲存氣力好好揍這傢伙一頓。
白色薩摩自己都不敢相信還有這種操作,那絕望的眼神,全然沒了先前的自信和囂張,嚇得嗚嗚地叫了起來,像是在哭。
這群狗子才不給它講什麼武德呢,準備以多打少,痛打落水狗,不打白不打,打了不白打。
這時,突然從後面空中落下一隻大網來,直接把最兇猛的惡霸犬拍翻在地,那網子一個翻轉,三四十斤的惡霸犬被兜在空中,只剩下恐懼的叫聲在周邊迴盪。
接著啪啪啪,幾隻大網兜飛下來,一眨眼時間,三四隻狗子被抓住了,全部關在了後面的流浪狗抓捕車裡。
混血棄兒因為個頭小,威脅小,沒有被首先作為目標。它全力奔跑,逃過一劫,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落魄少爺,頭上也罩了個網子,這時他家主人從屋裡出來,對抓狗的說:這是我家狗子,剛才從房子上掉下來了。然後把驚魂未定的白色薩摩要了回去。
抓狗車突突突開到另一個圾堆附近,幾個壯小夥拿著網兜,三下五除二把幾隻狗子全部抓走,都扔到抓狗車上了。
這時,那隻白色薩摩又到平房頂上,往外邊看著之前的夥伴和對手。此時它們消弭了過往的恩恩怨怨,相互依偎著取暖,還是瑟瑟發抖像篩糠一般。
那隻混血棄兒躲在一處木頭後面,偷偷地往這邊看,想知道這群狗子會被帶到哪裡去。
抓狗車開動了,快出村時,混血棄兒似乎知道這群狗子的命運了,它突然跳出來,跟著抓狗車跑了起來,汪汪汪地叫著。很快抓狗車上了大路,加大油門消失在路的盡頭。
第二天整個村子都安靜了,之前垃圾堆也裝上一個鐵欄杆,狗子們再也沒法從垃圾堆上扒拉食物吃了。
後來這隻混血狗子離開了村子,到我們工業園後面溜達,有人的時候躲在玉米地裡,沒人的時候出來找吃的,有次竟然從牆洞來到我們公司所在的大院裡,門衛問這是誰的狗,沒人要我就養起來看大門了,好啦狗子找到家了,門衛大爺給它取名叫毛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