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如今人們耳熟能詳的“匠人”一詞,可溯源至《墨子·天志上》中的“譬若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意為做車輪的人要依據圓規,做木工的人要依據矩尺。可見不論古今,在時間的流逝中,器物的留存和匠人的手藝須有一把隱形的尺。作家葛亮因參與祖父葛康俞教授遺作《據幾曾看》手稿的救護,接觸到古籍修復師,進而走進他們的世界,探尋到匠人與物之間穿越時空的“默契”,因緣際會完成了“匠傳系列”小說《瓦貓》。該作由江南篇《書匠》、嶺南篇《飛發》以及西南篇《瓦貓》連綴而成,分別講述了古籍修復師、理髮師和製作瓦貓的陶藝師的故事,彰顯“三城三地”時空跨越中傳承不息的匠人精神。
“不遇良工,寧存故物。”這是明代周嘉胄《裝潢志》中的一言。將之投映到當今時代的匠人精神中,亦可見其精髓。匠人的可貴之處,正在於能摒除周遭的喧譁與吵鬧,保留自己眼、耳、心、手的清醒與靜默,依然故我地堅守住眼前“大巧若拙”的手藝淨土。不論是古籍修復,還是理髮(飛發),抑或製作瓦貓的陶藝,均可稱之為對傳統的無言堅守。固守的看起來是“舊”的一面,但其精神卻在時代的日新月異中被更多目光所注視,引人看向那一脈涓流的源源不絕中。這其中就有葛亮的目光。
《瓦貓》篇中,作家以房子坡頂上的瓦貓為引,憑藉一個筆記本走進了昆明姑娘榮瑞紅的情感世界,緩緩走過了一位瓦貓陶藝師的一生。瓦貓之靈性,或許全賴於陶藝師的虔誠與專注,從榮老爹到榮瑞紅,再到榮寧生,血脈傳承的同時,更凝結了一家幾代的情感寄託,賡續的是一城一地的民俗民情與文化傳統。跟隨作家筆觸見證匠人記憶的我們,也在見證這門古老手藝的生生不已。瓦貓靜立於昆明鄉村人家的屋頂上,匠人雖已去,但匠人的精神卻在日復一日的打磨中被世代傳承下來。
“走訪匠人,於不同的行業,去了解他們手藝和背後的故事。他們多半樸訥,不善言辭。或許也便是這一點‘拙’,建造了和塵世喧囂間的一線壁壘。”而這壁壘,正是葛亮試圖在寫作中打破的。他對匠人精神的書寫,不是停留在器物或是技藝身上,而是緩緩挪開,聚焦於製造器物或是修補器物的人身上,手藝與人之間的百轉千回,令人動容。
《書匠》講述的是“我”在祖父學生歐陽教授的引領下尋求古籍修復師簡的幫助,參與到簡與學生樂靜宜波折糾纏的故事中。因為簡的一句話,讓“我”回想起小學時結識的一位古籍修復師老董。在歷史與時代的耦合中,老董始終帶著愧疚過活,在修鞋與修書中找尋自身的“救贖”。
“喂呀呀!敢問閣下做盛行?君王頭上耍單刀,四方豪傑盡低頭。”《飛發》中的翟康然因與父親翟師傅的嫌隙,從上海理髮師的兒子變為廣東飛發師的徒弟。彼此爭鬥多年的翟師傅和莊師傅,在時事變遷中最後和解,二人的手藝之爭、生意之爭、意氣之爭最終在對往日輝煌的回望中被放下。
古籍修復師簡和老董,上海理髮師翟師傅和廣東飛發師莊師傅,學子寧懷遠、製造瓦貓的榮老爹和榮瑞紅,無一不是有著豐滿故事的“手藝人”——從手藝器物移轉至匠人情感,關注他們過往的經歷與故事,領略時代變遷中匠人關於美的手工傳承,或許是作家葛亮新作《瓦貓》最閃光的魅力之所在。
(作者分別為石河子大學文學藝術學院副教授、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