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8月,一個旅居倫敦的中國女人病重,她給女兒寫信,說自己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再見她一面。
然而她等來的卻是女兒寄來的100美元。
一個月之後,64歲的她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就是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
01 傳統環境長大,“逃婚”無果嫁入張家
黃逸梵本名黃素瓊。
1896年,黃素瓊出生於湖南長沙,是一名遺腹子。父親黃宗炎赴廣西出任鹽道,因一直沒有孩子,便從鄉下買了一位姨太太,姨太太懷孕後被送回老家,而黃宗炎卻身染瘴氣不幸亡故。
黃素瓊就是當初姨太太肚子裡的孩子,與她同時出生的,還有一個弟弟。
黃素瓊出生後,由大太太親手撫養,大太太對他們兩人也是視如己出。
但是,黃家是守舊人家,黃素瓊接受的是傳統的禮教,她被裹了腳,言語和行為都有很多的限制。
但是她自己更推崇西式教育,思想上也受到民國初年民主自由氣氛的渲染而極為開化,是那個時代的新女性,喜歡鴛鴦蝴蝶派代表作家周瘦鵑的作品,還拜了師傅學習油畫。
到了成親的年紀,父母包辦了她的婚姻,對方是李鴻章的外孫,與她門當戶對的張志沂。
對於這段婚姻,黃素瓊曾經激烈反對過。
因為她更憧憬自由戀愛,她甚至想要“逃婚”,也給周瘦鵑寫信說自己希望得到“道義上的援助”,但是對方卻以為是無聊的讀者開的玩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面對撫養她長大的大太太的眼淚,黃素瓊“逃婚”心終於慢慢冷卻下來:也許,這是一個機會呢?
1915年,黃素瓊嫁給了張志沂,成為深門宅院的張家少奶奶。
嫁入之後的日子,也有短暫的甜蜜,但是之後卻是更深的痛苦,甚至影響了她的一生。
02 婚姻遇挫,遠走他鄉
婚後,黃素瓊和張志沂也有過短暫的甜蜜,黃素瓊生下了一兒一女,就是張愛玲和她的弟弟張子靜。
但是受到西方思想薰陶的黃素瓊,與張志沂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張志沂是典型中國舊時代男子,含蓄內斂,甚至有些呆板固執,張愛玲曾經評價他是“神態陰鬱的夫子”,只會“終日饒室吟誦,末了還拖起長腔一唱三嘆”。
他的行為都是舊做派,腦袋裡都是舊思想,整個人都充滿著不合時代不合時宜的悽惶之感。即便他也曾經留過學出過洋的人,但是骨子裡根深蒂固的舊思想卻如影隨形。
鬱郁不得志的生活讓張志沂開始沉迷於酒肉朋友,抽大煙,找姨太太。
對此,黃素瓊完全無法忍受,她與張志沂之間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這段婚姻中,黃素瓊最大的收穫就是小姑子張茂淵,也因為她,黃素瓊有了逃離的機會。
黃素瓊嫁入張家後,張茂淵就對這個與張家氛圍截然不同的嫂子非常有好感,她曾經回憶說:“簡直就像愛上她似的”,她視嫂子黃素瓊為天仙,沉迷於她帶來的明朗氣息。兩個人除了姑嫂,更是好友。
於是,1924年的夏天,28歲的黃素瓊將兩個孩子託付給保姆,陪同小姑子張茂淵讀書為由,離開了令人窒息的張家。
在出海的船上,黃素瓊改名黃逸梵,想要與過去舊式的生活告別。
03 再次回國,斬斷婚姻
出國的這段時間,她開始學習英文、法文,甚至進入美術學校學習繪畫和雕塑。而這一切,靠著孃家當初分給她的古董支撐。
而家裡,張志沂除了短暫地謀過一段時間的閒差之外,也是靠著祖上的家業而過活。
黃逸梵出國4年後,收到了張志沂的一封信。想起家中的兩個孩子,她最終決定再給丈夫一個機會。
信中,張志沂承諾,以後不再吸大煙,也不找姨太太。
黃逸梵回到了上海,她希望能夠給孩子好的教育。張愛玲姐弟倆也有了短暫地與父母相聚的幸福時光。
但是,張志沂當初答應的條件一個都沒有實現。兩個人的婚姻再次陷入爭吵。
看著躺在床榻上吸著大煙,萎靡不振的張志沂,黃逸梵的心裡滿是絕望。
她已經放棄了,自己沒辦法改變張志沂,兩個人最好的結局就是分開。
離婚前,黃逸梵只堅持了一件事情,將張愛玲送入美國教會辦的黃氏小學接受新式教育,並且在離婚協議中加了這麼一條:張愛玲的教育費用由張志沂負責,張愛玲要進什麼樣的學校,必須徵求生母黃逸梵的意見。
離婚後,她準備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
04 一生漂泊
離婚後,黃逸梵拎著一箱古董,再次啟程前往法國,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
為了張愛玲的學業,她曾經短暫回國,將張愛玲送入了香港大學。對於女兒的教育,黃逸梵是非常開明的,但是在細節上還是多有忽視,再加上經濟上的困窘,她變得不耐煩,常常因失控而辱罵女兒。
直到張愛玲憑自己努力辛苦得來的額獎學金被母親揮霍在麻將桌上之後,兩人終於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後來為了謀生,黃逸梵也做過不少工作,她學習裁製皮革,做手袋銷售,她與男友一起做皮件生意。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1941年,新加坡淪陷,男友在戰火中死去,這給黃逸梵造成了非常沉重的打擊。因為戰火,她還曾一度失去了跟家人的聯絡。
五年後,黃逸梵再次回國,滿臉憔悴,而張愛玲已經成了名滿上海的作家。好友勸黃逸梵留在上海,她卻只在國內待了兩年,就到了英國定居,這次見面,即是永別。
到了倫敦之後,她租了一間地下室,在工廠做縫紉女工維持生活。
1957年8月,黃逸梵病重,給女兒寫信想要見最後一面。那時的張愛玲正在照顧著中風的賴雅,還要寫文章維持生活,她只是給母親寄了100美元。
一個月後,黃逸梵客死他鄉。回顧她64年的人生,曾不斷地逃離,想要獨立自主,也接受著新思想的教育,但是受客觀環境和本身能力的限制,她更多的還是靠著自己的祖產來過活。
生命的最後,她將自己剩下的一箱古董和七百七十英鎊十四便士的錢全部留給張愛玲。
晚年,一生經歷複雜的張愛玲也終於在心裡與母親和解,她說:“媽咪,請為我留一條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