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年六月二十日(公元1582年),把持朝政整整10年之久的內閣首輔張居正病逝,享年57歲。
當明神宗朱翊鈞年幼的時候,朝政都是由首輔張居正把持著,可是隨著小皇帝一天天長大,他依舊不肯放權,並且還攜手李太后對其嚴加管束,讓小皇帝非常憤恨。
如今張居正已經去世,明神宗終於可以親自執政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究張居正當初的罪過,並將張氏宗族全部流放邊關。
除此之外,就連平日裡與張居正有過交集的官員全部都受到了牽連,時任薊鎮總兵的戚繼光就是其中的一位。
在張居正專政的十年時間裡,因為改革問題就得罪了不少的官僚。有人嚮明神宗上書說:“張居正與太監馮保相互勾結,意欲謀反。”
而此時的明神宗還沒有完全糊塗,他認為,雖然當初與張居正有過節,但輔理了十年朝政還是有功的,如今已死不宜過度追究。
但是,戚繼光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和張居正的關係最為密切。
在張居正輔政期間,非常重用戚繼光,每當朝廷中有人彈劾戚繼光的時候,都會被張居正罷官或者調離。這樣一來,就為戚繼光發揮自己的軍事才能創造了一個寬鬆的環境。
面對大臣們肆意散佈的流言,說戚繼光曾經協助張居正謀反,就連明神宗自己也不相信。但戚繼光手裡統領了京郊的數萬雄兵,不得不讓皇帝心存畏懼。
戚繼光能夠為明朝建功立業,當然也離不開張居正的大力支援,他對這位上司一直充滿了知遇之恩。
早在公元1578年,張居正的父親病亡的時候,擔任內閣首輔的張居正要親自奔赴江陵奔喪,戚繼光特意派出一隊士兵全程護衛他南行。
戚繼光鎮守薊鎮長達十六年,手裡掌管六萬兵力,在明神宗的眼裡看來,戚繼光即使沒有謀反之心,卻也有謀反的能力。
當年,張居正推行軍事改革時,任命戚繼光為“總理薊州軍務”,權力力壓其他的衛所總兵,遭到了文官們的一致反對。隨即,張居正將薊州的其他高階將領全都調到了別的地方,又命令薊州的文官不得干預軍事,徹底觸怒了朝廷的文官集團。因此,戚繼光的命運似乎早已註定。
公元1583年,就在張居正死後的第二年,戚繼光從薊鎮總兵的位置上調到了廣東總兵,其實就是被貶謫了。臨行之前,沿街的商民們紛紛罷市,百姓們站滿了道路兩側,眾將士也都感傷不已。
在廣東總兵的位置上坐了兩年後,在朝廷中大臣的誣陷中,戚繼光被革職返鄉。當看到丈夫丟了官職,萬念俱灰的結髮妻子王氏帶著家裡的全部錢財離去。
1588年1月,年近60歲的戚繼光在貧病交加中悽然離世,一代虎將就這樣離開了人間,數年之後才被朝廷“恩勉薄葬”。
然而,戚繼光一生剿滅倭寇,保家衛國的英雄事蹟,不會因為臣僚的冤陷而被後人遺忘。戚家將門用累世的忠節,染就了戚家軍永不褪色的戰旗,當國家有難時,這支軍隊定然會戰死沙場。
萬曆二十年初夏,日本倭寇入侵當時明朝的藩屬國朝鮮。明神宗決定出兵支援朝鮮,但這場仗怎麼打?動用多少兵力?籌措多少糧餉?這些問題都需要與大臣們謀劃,而且需要一定的時間。
日本在結束了混戰數百年的“戰國時代”後,大將豐臣秀吉以武力統一了全國,被天皇封為“關白”,執掌了全國的軍政大權。
經過豐臣秀吉多年的勵精圖治,日本國內的經濟和民生漸漸復甦,於是就萌生了吞併朝鮮、中國和印度的野心。他決定趁著朝鮮李氏王朝黨爭內訌的機會,首先透過武力征服朝鮮,進而侵略中國。
這一戰,豐臣秀吉先後派出了日本水陸大軍近30萬人,其中主力部隊為小西行長指揮的第一軍、加藤清正指揮的第二軍、黑田長政指揮的第三軍、島津義宏指揮的第四軍,一直到毛利輝元指揮的第七軍等共七個軍約14萬人,同時還有九鬼嘉隆指揮的四萬水軍和七百艘戰船,以及德川家康、伊達正宗、羽喜多秀等指揮的12萬預備隊。
公元1592年4月,日軍登陸釜山。數月後朝鮮幾乎全境淪陷,朝鮮國王李昖等大臣都已渡過鴨綠江避難。
明神宗雖然主張出兵抗日,但派誰為統帥、出兵規模、財政支出、打到什麼程度,最後以什麼方式停戰等等複雜問題,都需要各個部門的精心籌劃。
但是,前方的戰事等不及,明神宗親自決定,派出李成梁的長子、時任陝西總兵的李如松擔任統帥,全權指揮抗日援朝的戰爭。
而此時的李如松率領大軍正在圍剿“哱拜之亂”,為了爭取準備的時間,明神宗派出使節沈惟敬從中斡旋,儘量拖住日軍的進攻步伐。
經過半年的苦戰,明軍終於攻克了寧夏,將哱拜叛軍全部剿滅。在接到了皇帝的詔令後,李如松馬不停蹄地奔赴朝鮮疆場。
之前的遼東副總兵祖承訓率領軍隊孤軍冒進,不幸遭到了日軍的伏擊。有了前車之鑑,李如松深知,應該等到各路兵馬聚合後,再進行征討。
萬曆二十年八月,兵部侍郎宋應昌調集宣大、山東、南直隸的各軍都歸李如松指揮,連同所部遼東的鐵騎共約四萬人,同時還有千里迢迢趕赴而來的戚家軍:四千名浙軍。
統領戚家軍的是戚繼光昔日麾下的義烏老兵吳惟忠,雖然戚繼光已逝,但戚家軍仍然繼承著“護國平倭”的使命,其練兵方法也被傳承了下來。
作為戚繼光昔日麾下的一員猛將,吳惟忠有著極為豐富的戰鬥經驗,其半生都在滅倭戰場上摸爬滾打,而李如松正需要這樣一支“特種部隊”來衝鋒禦敵。
萬曆二十一年正月初四,李如松率軍抵達朝鮮肅寧館,在經過精心籌劃後,明軍於正月初七開始對平壤城發起總攻。
按照戰前的部署,左、中、右軍分別由楊元、李如柏、張世爵指揮,各率領一萬人馬,分別主攻西城小西門、大西門以及西北七星門。與此同時,李如松命令吳惟忠率領三千戚家軍佯攻北城的牡丹臺,以吸引日軍的主力,策應友軍。
在李如松的指揮下,明軍以3.5萬人攻擊由小西行長的第一軍防守的平壤城,第一軍的2.5萬人可是日軍入侵朝鮮的主力部隊。
日軍憑藉堅固的城牆進行死守,而且他們的鐵炮要比同時期明軍裝備的火箭和銃槍先進很多,明軍唯有依仗主戰武器大將軍炮和佛朗機,才能在戰鬥中壓制住日軍。
此時的日軍剛剛經歷“戰國時代”的洗禮,士兵的戰鬥力非常精悍。然而李如松卻毫不畏懼,他對平壤城的攻擊是志在必得。
為了奪取制高點,吳惟忠率領三千戚家軍對牡丹峰上的倭寇發起攻擊,敵人居高臨下,又憑藉鐵炮進行還擊,導致戚家軍傷亡慘重,年近六旬的吳惟忠也左肋中彈,但仍堅持指揮作戰。
在戰鬥中,主帥李如松在城外督陣巷戰時,因為目標過大而被日軍擊中,戰馬也被打死倒地。明軍最終使用大將軍炮才把城牆轟開一個大口子,明軍各部隊迅速衝入城中,與日軍展開激戰。
由於日軍頑強抵抗,明軍久攻不下,傷亡也越來越大,小西門主將楊元帶頭衝鋒,不幸被日軍擊傷,部將丁景祿當場陣亡,而大西門主將李如柏靠著厚重的盔甲才倖免於難。
經過兩個晝夜的血戰,吳惟忠與楊元、李如柏各軍相繼攻克城內大部分街巷。明軍戰士再次舉起戰刀,睜著殺紅了眼的雙眸,向著被日軍佔據的最後堡壘衝去。
日軍盤踞的主要據點分別位於平壤城內的練光亭和風月樓,這些地方恰好是俯瞰全城的制高點。
若明軍採取硬攻的方式,不但難於攻克,還會損失大量的兵力。倘若城外的日軍援兵及時趕到,與城內的日軍遙相呼應,明軍則會面臨腹背受敵的境地。
胸有成竹的李如松下令採用火攻,一時間,城內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這時,奉命前來支援的日軍將領大友義統在城外見到明軍火力兇猛,匆忙撤離,使城內的日軍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兩天後,已經摺損大半的日軍再也支撐不住了,紛紛放棄平壤城向南逃跑。
李如松熟知兵法中“圍師必闕”的道理,他暗中命令部將查大受在城南設下埋伏,又斬殺了南逃的敵人數百人。
於是,日軍小西行長不敢在平壤附近停留,率領殘部迅速撤退到了漢城。另一路前來增援的加藤清正也抵擋不住明軍的迅猛攻勢,不得已退到漢城,朝鮮的半壁江山得以被明軍收復。
收復平壤後,明軍乘勢南進,駐守在開城的日軍首領黑田長政燒燬城池後向南逃竄。明軍則以開城作為據點,又連線攻克黃海、平安、京畿、江源四道,而後直逼漢城。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明軍在李如松的指揮下,千里奔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復了從平壤至開城,朝鮮二十二府近五百里的土地,給了不可一世的日軍當頭一棒。
日軍雖然在平壤一戰中慘敗,但主力部隊依然存在,而朝鮮到處流傳著日軍即將放棄漢城的訊息,李如松與部將都心存疑慮,擔心這只是日軍設下的圈套。
可是反過來一想,萬一這個情報準確的話,就會喪失掉收復王京的絕好良機。而朝鮮國王李昖以及權相柳成龍希望明軍儘早攻復王京,使得李如松誤判敵情,輕率出戰。
其實,日軍並沒有主動放棄漢城的打算,但明軍前鋒查大受部突然來襲,兩軍在城郊碧蹄館發生了血戰。
戰鬥歷時一晝夜,日軍傷亡極重,而明軍也在慘勝之下無力再戰,此後兩軍陷入了僵持局面。
有一天,錦衣衛密探偵知日軍糧草囤積於漢城龍山,李如松立即當機立斷,命令查大受和李如梅組成敢死隊,夜襲龍山。
深夜,明軍敢死隊焚燒了倉內近百萬石糧草,徹底切斷了日軍的糧草供應,讓日軍陷入了絕境。
日軍出於緩兵之計,派出特使小西行長前往北京議和,雙方達成協議後,同意暫時罷兵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