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丕斌 劉松琴 劉德璽
1942年秋(編者:1941年較為確切,擬改),日寇第一次侵佔鄭州,在城南王胡塞駐紮,當時中央軍駐軍第三集團軍孫桐萱的部隊,包圍駐在鄭州西南,我們尖崗村住的是三十七師二團,團部就設在我村,前沿陣地就在黃崗寺村,黃崗寺距王胡寨西邊約三公里(編者:鄰村,兩村村莊頂多1公里,擬改),我村東北面都挖有戰壕,中央軍白天、晚上都在戰壕裡,我村大部分民房都被他們佔用。
兵荒馬亂的年月,中央軍和日本鬼子時常騷擾老百姓,年輕少壯的都被抓去當兵了,剩下老弱病殘、少小無用的人都躲在寨溝裡去了。每天晚上,我和父親還有別家幾個大人、小孩一起回家居住。為了看好門戶,不管有什麼動靜,大人們總是讓我們小孩們出去打聽。因為大人們怕抓兵,記得那年我才十四歲。
在一天半夜裡,父親把我從夢中推醒,讓我出去看看。我走在街上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發現一個人也沒有,只是隱約聽到有槍聲,連忙跑回家中告訴父親。父親連忙披好衣服對我說:“我先回寨溝洞裡去了,你到天亮了再回去吧。”父親走了,留下我人在一個黑咕隆咚的大院裡,我不敢獨自回屋睡,一直提心吊膽坐在斷牆頭上等到東方發白……
我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大門,這是,槍聲已經停了,我往東邊瞧,只見天空煙霧瀰漫,不時還有股濃煙飄過我的頭頂,街上已有些人在來回打聽,是哪在打仗,每個人臉上都顯出驚恐的樣子,彷彿這戰爭的場面就要打進家門口似的,人們都嚇得到處躲藏,我隨著人們來到了從前線退下來的中央軍中間打聽,他們紛紛訴說著發生在戰場上的事情。
這時,我發現人群中有個人特別引人注意,只見他渾身上下汙泥,臭氣熏天,衣不遮體,臉上、手上、腿上像是被燒爛的樣子,黑一塊黃一塊的,頭髮烏七八糟的,黃裡透著焦,一半露著頭皮,血液還在往外滲著,嚇死人了。只見他一邊哭著一邊打聽他姐家的人都搬到哪了,我仔細辨認了一會才認出,原來他是我村大順哥家的內弟。我連忙說:“我知道你姐家搬哪了,走,我領你去。”
他這時也不昨哭了,我和幾個小夥伴領著他一直向他姐家走去,路上也有不少人為了打聽前方的戰事如何,便跟他問這問那,他只是低著頭向我打聽他姐家的事,偶爾也回答一兩句別人的問話。等見到他姐時,他哇的一聲象小孩似的扯著他姐的衣襟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訴說著他的悲慘遭遇……
這個人說:我正在睡夢中忽然聽見槍聲震天動地的從四面八方響起,腳步聲和著狗吠聲亂成一團,我忙叫醒父母,讓他們快躲起來,可他們不聽話,說他倆老了跑不動了,狗日的不抓年老的人,讓我逃,不要管他們。這時,門外傳來女人和孩子的哭叫聲,我出門看,哈也看不清,只隱約看到幾個當兵的順街向西跑去,後面是緊追不捨的小日本,中間夾雜著老百姓,其中有女人和小孩悽慘的喊聲。小日本在人群中象瘋狗一樣亂抓女人,便開槍邊叫喊往這裡追來。我連忙跳進旁邊的豬圈裡,見圈牆太低遮擋不住,我就趕忙滑進了又髒又臭的石子坑裡。裡面還有半坑臭水,坐在裡面剛好露出頭,就用乾草頂在頭上,從草縫中可以看到路上發生的事。這時,一群鬼子兵已經衝了過去,我本想跳出來,忽然從鬼子兵後邊跑來一個女人,懷裡還抱個小孩,邊哭邊哀求鬼子說:“太君、太君,他不是當兵的,他是孩子的爹呀!你們放了他吧。”本來已經跑遠的鬼子兵聽到哭喊聲又轉回來了,他們把抓來的老百姓用繩子捆在一起,看見我家門前有口深井,就把其中是男的拉出來都推進那口井裡,那抱孩子的婦女死命的扯住其中一個男的衣服,向外拉自己的男人,象瘋了一樣,嘴裡還一直叫喊著要”太君”放了他,結果被狗日的用槍托把她打翻在地。她昏了過去,懷裡的孩子哭得都沒聲了。她男人也奮力想掙脫身上的捆綁,哭罵著一頭撞向一個鬼子一起滾入了井中。鬼子一見惱羞成怒,一槍把地上正在大哭的孩子挑了起來,哭聲嘎然而止。鮮血順著槍桿流了那狗日的一手、一身,然後狗日的把孩子扔進我躲藏的臭水坑裡。孩子的血把那半坑水都染紅了,嚇得我心都快跳到噪子了,心中有股怒火快要把我的肺都氣炸了,想和狗日的拼個魚死網破。我想跳出去,但眼前的事令人心驚膽戰:狗日的小日本把女人的衣服扒光,肆無忌憚的蹂躪起來,女人的哭喊聲是那麼絕望和無助,而且還夾雜著狗日的淫笑聲在這無邊的夜晚令人髮指。這時我看見先前被打昏的女人慢慢甦醒了,她一聲不響的爬起來,拿起身邊鬼子丟在一邊的長槍,猛地向一個鬼子頭上砸去,頓時那名鬼子的腦漿被砸得流了出來,倒了下去。那幾個日本兵也傻了眼,那些躺在地上的婦女見到這幅情景,也赤身裸體的不顧一切拾起地上的槍和棍棒,和鬼子打在一處,頓時鬼子當中也死傷了數個。我一見這些女人都不怕小日本,我連忙跳出臭水坑,從那個死兵手裡拽出一杆槍加入了戰鬥,那些小鬼子也許被突然冒出的我嚇呆了,個個目瞪口呆,望著我一動不動。我和那些女人奮不顧身,亂扎亂砸,那些剛剛迷糊過來的小鬼子並連忙找槍,有的在提褲子,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就把他們其中兩個砸暈推到了那口井裡。女人們一看也來勁了,幾個人拉扯著把另一個小日本推進了井裡。其他幾個日本兵哇哩哇啦撲向我們打在一起陣亂打亂刺,當中幾個女人把兩個小鬼子小鬼子的眼睛給扎瞎了,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滾。其中一個自己滾到了井裡,真是大快人心。這時我越打越有勁,被我們扎傷的鬼子大叫大嚷,眼睛裡好像要噴火一樣,向我們撲來,我端著槍也大聲吆喝著威嚇他們。我的聲音使他們後退了兩步,我朝一個鬼子的肚子紮了過去,不想被他躲開了,他和另一個鬼子一起向我撲來,這時,一個婦女從一個鬼子後面抱住鬼子的腦袋,一口咬住小鬼子耳朵,在地上滾來滾去,兩個人一起滾到了那口井裡……這是從遠處又來了一群小日本,還有抓的老百姓,看到這種情景也呆住了,一會他們看清是咋回事時,連忙上前幫忙,我拿著槍連忙跑進附近一處樹林裡,其中幾個鬼子還追了我幾步,見我跑進了樹林就不追了,朝我放了幾槍,我腿上一麻就趴在地上不動了,鬼子以為我死了,就跑走了。等了好長一段時間,一陣鑽心般的疼痛使我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原來我被鬼子打中了腿,我把頭上包的毛巾扯下來撕了一條包紮好傷腿,折了根樹枝當柺杖,把那杆槍埋了起來,我慢慢拄著柺杖站起身來,向遠處一看,到處都是火光濃煙,夾雜著血腥味,刺鼻的難聞,我向家住的方向望去,只見房屋倒塌,濃煙滾滾,我心想不知爹孃如何,趕忙拖著傷腿回到家中。天哪!哪還象個家呀!房倒屋塌,父母不知是死是活,我連忙忍著痛,在濃煙滾滾的廢墟中扒拉著、尋找著……好一會兒才找到被燒成焦炭的父母,我一看都要氣炸了,這小鬼子放著自己的家園不好好待著,來到別人的家園燒殺掠搶,真不是爹孃養的。我把父母的屍體安放在一條破洞裡,用破麻袋把屍體蓋住,傷心的我趴在他們身上痛哭起來……我哭了一陣,想想光哭也不是事,還得找人把父母入土為安為好。於是,我找人把父母安葬好,讓他們兩位老人入土為安呀。
知道我沿途到來一路上到處都是屍體,日本兵幾乎見房就燒見人就殺,全村幾乎沒幾個活著的人了。我是死裡逃生才隨著逃難的人們來到了這裡,那小鬼子簡直太殘忍了……
這個人的故事至今還在我腦海裡印著,太深刻了,鬼子的暴行令髮指。在抗戰勝利六十週年之際,我把這位英雄寫下來因為我特別羨慕他。他殺死了幾個鬼子出了心中的惡氣,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就是再膽小的人碰到如此惡行,也敢奮不顧身上前殺敵的。中國人好樣的,還有那幾個婦女不管自己的處境如險惡,竟然臨危不懼,奮勇殺敵,甚至和敵人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他們是女中楷模、巾幅英雄,使我們最可愛的人。今天我們當家做主人,要珍惜來之不易的好年成,老一輩革命家創下的偉業,要靠我們下一代去繼承和發揚光大,保衛祖國,熱愛祖國,努力奮鬥,使我們的祖國強盛起來,外國侵略者才不敢輕舉妄動!
寫於2005年7月
劉丕斌,男,鄭州侯寨鄉尖崗村人生於1925年9月,1948年8月畢業於鄭縣簡易鄉村師範,1950至1953年鄭周南曹向席村完小校長,1953至1955年鄭州中級師範學習,1955至1961年黃網鄉郭小完小校長,1961年退職返鄉務農至今(年代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