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青,講知青,紀念知青。讓我們一起傾聽知青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情 系 北 大 荒
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四師三十三團十九連 葛志堅
密林遇險
伐木既與風雪相伴,又與危險為鄰。
一日,九班的一組伐木手在伐一棵直徑約40釐米的大樹時意外地發生了“坐山”(即樹的上下岔口已基本鋸通但大樹巋然不動)。於是他們便想用旁邊的另一棵樹去砸倒它,不想這棵樹雖然倒在了“坐山”的樹上,卻彼此相依,依然頑強地站在那裡,形成“樹掛”。他們急了,換了一個方向伐另一棵樹去砸,結果亦然。於是他們繼續換一個方向伐樹去砸,結果是從不同方位伐了四棵樹去砸卻都掛在那裡。
聞聽此事匆匆趕來的林場技術顧問一看便說:“這是多年不遇的閻王掛,我們林場工人都不敢去摘,還是請示上面派“爬山虎”(一種帶有鋼纜絞盤專門用於山地林木運輸的大馬力拖拉機)來處理吧。”並一再指示我們在樹掛處理完畢前暫停採伐。
等林場派車是頗費周折的。因為我們自己沒有“爬山虎”,林場的採伐點離我們很遠,林業局與我們又是二個系統,需要由我們的採伐分隊到團伐木指揮部再到林場或許還要到林業局逐級請示批准。如此周折必然待以時日,我連幾十號人豈能等得?當天在山上帶班的三排長急得團團轉。
我到樹掛那裡看了看,躊躇片刻後竟鬼使神差地忽然從心底裡湧出一股豪氣,拿了一把彎把鋸便大義凜然地鑽進了樹掛之中,引起周圍人們的一片驚叫。排長和老劉都不迭聲地叫我趕快出來,我衝他們擺了擺手擠出幾許勉強的笑意,繼續觀察著。眼看實在叫不出我,便用發顫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誡我“千萬要小心啊!”
中間那顆始作俑者的大樹雖然立而不倒卻也已搖搖欲墜。抬頭看四面皆是樹掛、險象環生。耳邊平日聽著似鬼哭狼嚎一般的西北風此時已經聽不到了,身處險境覺得四周格外的靜,靜得可怕。
儘管貌似豪氣滿天,但心裡還是禁不住撲通撲通的跳。五棵大樹雖然相互糾纏著掛在那裡,但似乎一方勢強而另一方稍弱,只是萬一判斷錯了後果可就……。此時還能退出去嗎,那實在太丟臉了,乾脆豁出去了,既然已經深入虎穴,焉有不圖虎子之理?深吸了一口氣,心慢慢地靜下來,瞅準了撤離的路線,便開始集中精力摘掛。
這是一棵較大樹徑的樹,樹種已經忘了。由於緊張,彎把鋸鋸在上面感覺就像鋸鐵一般地慢,鋸一會兒停下來觀察一會兒,頭上開始冒汗。不知鋸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樹掛發出令人心驚肉跳、嘎嘎作響的撕裂聲,我扔下彎把鋸轉頭沒命地往外跑。剛剛跑出十幾米遠,樹掛就在身後轟然倒下。
望著五棵剛才還張牙舞爪此刻已敗倒在地上的大樹,我癱了一般丟盔卸甲地坐在雪地上,驚出一身冷汗,那股不畏艱難險阻的豪氣早已跑到九霄雲外而只剩大口喘氣的份了,後怕的強烈感受如今仍然難以形容。
事後,許多平素與我相近的人都不無擔憂地規勸告誡我以後不要逞能,不要傻大膽,一旦遇險悔之晚矣。
老劉滿臉怒氣,拉起我來衝著肩膀就是一拳,操著一口濃重的蘇北口音罵道:“混小子不要命了,這樣的事兒你都敢幹,沒聽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嗎,再敢這麼幹信不信我能踢死你。”
瘦得皮包骨頭的三排長王有望臉上透出緊張擔憂過後的興奮,拉著我的手使勁地搖了又搖,嘴角蠕動著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我心裡感謝他們的好意,但當時就彷彿餓了十天八日一樣根本說不出話來,如虛脫一般渾身軟軟地站著都覺吃力。那一刻,一陣強烈的後怕襲來。是啊,橫死的都是膽大的。一個缺乏安全意識和自我保護知識的小知青,臨陣啥也不管不顧,愣頭青一樣闖進閻王掛之中,沒出事真是萬幸啊。
我們的帳篷裡還住著14連的四個馬爬犁驛手和五個拖拉機手。
馬爬犁是用山上的小徑硬質原木製作的簡易運輸工具。由一匹轅馬和二匹套馬組成一副馬爬犁,有二個驛手駕驛,負責從山上往下運輸已經歸楞的原木。因為山很陡峭,所以這活兒相當危險,是一項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工作。
馬爬犁下山要選擇走很大的之字彎,儘量控制下山速度並躲避已伐過的樹樁,否則極易發生人仰馬翻的慘劇。曾經有一副馬爬犁遭遇險情,因速度過快而馬失前蹄,十幾棵原木靠慣性衝下來壓在已倒地的馬身上,三匹馬一死二傷。萬幸的是驛手躲過一劫,只是扭傷了腳踝,但看到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愛馬血肉模糊的慘狀,不禁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