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未麻的部屋》是今敏導演在表達一個人的成長蛻變之路,那麼《紅辣椒》就是今敏導演在傳達一個人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我”。
在《紅辣椒》中,今敏導演加入了許多光怪陸離的想法,還有他習慣的鏡頭剪輯方式,好像看到這部電影就知道,這是今敏的電影。
這部關於未來的電影,講述了越來越多的人患上了精神類的疾病,因此天才科學家時田和博士墩子發明了一個可以反映人夢境的機器DCmin,以此來對人們的精神疾病進行治療。而電影也隨著剛發明出的三臺Dcmin的失竊案進行展開。
原本以為只是一起簡單的失竊追蹤案,但實際上今敏用夢境的方式揭露了人們對於本性的壓抑。
本我
什麼是本我,就是人最為原始的、滿足本能衝動的慾望,比如飢餓、生氣、性慾等等。
在電影當中,紅辣椒是墩子的另一重人格,她熱情、不掩飾,看到喜歡的會開心,看到不喜歡的會討厭。
她就像墩子的本我,做著墩子從來不會做的舉動。
不僅如此,發明Dcmin的天才科學家時田也是典型的本我代表,他的智商很高,創造力極強。但他的性格就像孩子一樣,所有的發明都是為了好玩而已,發明Dcmin的初衷,也不過是為了可以和好友共享夢境。
他想吃就吃,不願意承擔責任。當Dcmin被盜竊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那就重新再製作一個不就好了。而墩子說失竊的Dcmin很有可能會成為犯罪分子作案的手段時,他的第一反應依然不是解決,而是說那這是墩子該解決的問題。
時田有極強的專注力,但是他只關心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今敏導演再次透過環境的表達,用時田雜亂不堪的房間,展示了時田的內心,他的世界沒有任何秩序感可言,只有不停地堆積而已。
電影的另一個主角粉川警官,一個想要當導演,最後迫於壓力成了一名警察。因為一個槍殺案,成為他心裡的一道陰影。他透過紅辣椒渴望從夢境中獲得解脫,偵破案情,突破自我。
但在夢境中,一次次出現的電影場景,和最後在面對罪犯時,地毯變得扭曲都暗示了他內心本我的逃避。
他想做導演,放棄導演夢,對他來說是人生中最大的遺憾,他以為自己滿不在乎,但是內心最真實的慾望不會騙人。
今敏用挖掘人性最真實的本我,來反應了現代人們的兩種極端的現狀,要麼對慾望的壓抑,要麼對慾望的強烈釋放。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程度,都是一種人性的不完美。本我所追求的享樂主義,也是在一定程度上的自我放鬆。
超我
超我,是人格結構中的管制者,由完美原則支配,是人格結構中的道德部分,也是最高層次的部分,這也是社會化的結果。
超我是本我的抑制者,對自我進行監控,追求完善的境界。在電影當中,可能只有墩子做到了超我。
墩子作為博士,除了天才時田以外,墩子也有超越常人的智商。
她時刻保持冷靜,是超我的踐行者,把道德放在了制高點,在她的內心,她不認同作為紅辣椒的本我出現,因為那完全是她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所以,在面對時田對於自己的助手冰室因為盜竊Dcmin出了意外之後,卻能保持事不關己的態度,繼續改進Dcmin時,她的道德理念再也剋制不住,第一次對時田表達了她的不滿,並且對時田出聲呵斥,甚至出手摔壞了時田正在改進的Dcmin儀器。
這是在這部電影中,超我部分的表述。而今敏也將時常用道德層面進行自我剋制的墩子透過她的日常細節刻畫得淋漓盡致,將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每天都是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裝,和同事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在別人眼裡,墩子就是一個冷靜且睿智的女性。
但是,這樣的墩子並不鮮活,當在夢境中變成機器人的時田將墩子吞進肚子裡時,他說:還缺少了一個調味料。
而時田在看到紅辣椒時,又說:就是這個紅色的味道。
這說明,一個將本我完全剋制的人,是不完整的。今敏也正是透過這樣的方式告訴人們,千萬不要過度壓抑本我的慾望,因為那即便再完美,也會變得不再是你。
自我
自我,是人格心理的組成部分,它遵循現實原則,以合理的方式來滿足本我的要求。
在電影的最後,當紅辣椒進入冰室的夢境時,我們才知道,盜走Dcmin的人就是那個一直義正言辭地拒絕DCmin研究的理事長,因為他想獨吞Dcmin,這樣他就能成為夢境中的王者,彌補他現實中雙腿癱瘓的痛苦。
這時,夢境開始和現實相重疊。原本出現在夢境裡的畫面都出現在現實中。
盛大的遊行隊伍,看熱鬧的人們開始加入遊行,隊伍變得越來越壯大,世界也變得越來越混亂。
而紅辣椒也和墩子同一個場景下出現了,本我跳出超我的獨立存在,人們本我的慾望開始被逐漸放大。
這不僅表達了人們在現實壓抑之下的慾望徹底爆發,也傳達了今敏導演對那些被壓抑的人們的擔憂。或許這就是我們一直都說的: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這就像一場內心慾望與道德層面的戰役,但是在這場戰役中,代表本我的紅辣椒開始轉變了,她變得有責任感和擔當,直面那個被本我慾望佔據的理事長。而代表超我的墩子也產生了變化,她不再冷靜,為了時田孤身犯陷,即便被時田吞下肚,她卻依然選擇包容。
當機器人時田被卡在兩幢大樓之間時,變成幻影的墩子就如電影剛開始時,奮力幫助時田從兩幢大樓之中擠出來。
只不過剛開始的墩子,會因為被卡在電梯中的時田而感到不滿,因為時田只知道吃,卻不知道剋制,但是現在,她卻選擇了擁抱他,因為她看懂了時田內心的善良,選擇了包容。
此刻,紅辣椒進入了機器人時田的身體中,和墩子相結合。這一刻,她們彼此終於形成了自我,既遵循道德,又透過合理的方式滿足本我。
在電影中,被本我控制的理事長,他厭惡只能坐在輪椅上的自己,迫切想要站起來,所以被內心的慾望一步步吞噬,最終成了夢境當中那個幻化出的人,但是最後他卻被本我和超我兩部分結合的墩子消滅。
打敗男人,要用女人;打敗夢境,要用現實;而打敗慾望的,不是道德與剋制,而是適度與引導。
這才是今敏創作《紅辣椒》的本意。
人們自身的慾望需要被滿足,但是亦要遵守道德底線,這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強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