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宏剛
郭沫若(1892年——1978年)先生是近現代文化界的全才,在文學、歷史學、考古學、教育、翻譯等領域,都有重量級作品傳世,都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
如果僅僅以文學成就來看,郭沫若於1920年前後創作的具有開創意義的詩集《女神》,足以代表20世紀上半葉中國新詩的成就。《女神》突破了舊體詩的限制,採用白話文以自由體來創作,語言在通俗易懂的基礎上,追求情感的奔放和氣勢的浩大,並適當融入時代精神,為後來的中國新詩探索出一條創新之路,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承前啟後的意義。
因此說,要盤點中國20世紀的大詩人有誰,郭沫若絕對佔據重要一席。
除過創作了大量的新體詩,郭沫若還創作了一些舊體詩詞,其中,以《滿江紅》最有代表性,全文如下:
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人六億,加強團結,堅持原則。天垮下來擎得起,世披靡矣扶之直。聽雄雞一唱遍寰中,東方白。
太陽出,冰山滴;真金在,豈銷鑠?有雄文四卷,為民立極。桀犬吠堯堪笑止,泥牛入海無訊息。迎東風革命展紅旗,乾坤赤。
郭沫若的《滿江紅》寫於1962年冬,此時,中蘇關係變得緊張起來,蘇聯不僅單方面撤走了他們的專家,封鎖了他們的技術,還接二連三地在報刊上發文抹黑我們。
面對他們的攻擊,我們的媒體不甘示弱,邀約國內的重量級文化人撰文進行反擊,郭沫若的《滿江紅》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產生的。
1962年年底,《光明日報》邀請郭沫若為旗下刊物《東風》撰寫一篇賀詞,收到邀請的郭沫若便寫了這首《滿江紅》以回應。
詞的開篇,郭沫若直奔主題,化用了東晉文學家袁宏的文章《三國名臣序贊》裡邊“滄海橫流”的典故。在西晉末年,戰亂加上災荒,讓人們顛沛流離,護軍府軍士王尼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在最艱難之時,除過兒子,他的其他親人都去世了,並且連住所都沒有,只有一輛牛車,父子二人只好以牛車為家。有一天,王尼看到兒子跟著自己受罪,非常心酸,就感嘆道:滄海橫流,處處不安也!
然而,郭沫若引用“滄海橫流”並沒有表現出悲觀厭世的情緒,而是積極向上的。緊接著一句“方顯出英雄本色”,恰到好處地傳達出中國人頑強不屈、堅韌不拔,面對艱難困苦毫不畏懼的英雄本色。
第二句“人六億,加強團結,堅持原則”,以直白的語言給人們加油助威,是對第一句的強化,說明“團結就是力量”,任何時候只要大家眾志成城,堅持原則,就能讓凝聚力得到空前的提升,最終成為勝利的一方。
第三句和第四句都是對中國人的民族精神的由衷讚美。
詞的第二段主要諷刺了那些攻擊我們的人十分荒唐可笑,同時歌頌了“毛澤東思想”是中國人最好的精神武器,用好這些就能讓中國雄立於世界的東方。
尤其是“東風”這個詞語用得非常巧妙,可謂是一語三關,一是指春風,給人欣欣向榮之感,二是指當時的中國如同乘著東風展現出大好的形勢,三是讚揚了《東風》刊物在創刊時間上把握得恰到好處。
郭沫若的《滿江紅》發表在《東風》刊物後,很快被毛主席(1893年——1976年)看到。毛主席覺得這首詞有激情有氣勢,對提升民族凝聚力的作用很大。但是,毛主席又認為,這首詞在一些詞語的使用上不妥,比如,“天垮下來”、“世披靡矣”等詞彙或短句有些誇大敵人的氣勢。
在毛主席眼裡,一切敵人都是“紙老虎”,我們應該以無所畏懼的姿態跟他們戰鬥到底,才能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
於是,毛主席和了一首《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再一次鼓舞了人們的信心。全文如下:
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淒厲,幾聲抽泣。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正西風落葉下長安,飛鳴鏑。
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盪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毛主席在這首詞的開篇引經據典,開門見山地把敵人比喻為嗡嗡亂叫的蒼蠅,以及蚍蜉撼大樹的螞蟻。
很顯然,在毛主席眼裡,敵人是多麼荒唐可笑和自不量力,他們的做法只能是枉費心機,只要我們心連心,團結一致,吹響反攻的號角,這些“蒼蠅”和“螞蟻”就像被西風吹落葉那樣一掃而光。
在第二段,毛主席展現出非凡的偉人氣質,以歷史的視角和國際的視野,分析了我們在世界中所處的位置雖然不利,但是,我們要有緊迫感,抓緊一切時間發展自己,讓自己強大起來,把所有主動權都抓在自己手中,才能在風雲變幻的形勢下消滅掉所有敵人,消滅世界上的敗類,給世界一個太平。
可以看出,高瞻遠矚的毛主席早已看出,此時的我們雖然還不夠強大,還不是世界上的大國,但我們必須具備大國風範,肩負起大國的責任和使命,造福於世界上的所有人。只有如此,我們才能贏得全世界的掌聲,受到全世界人民的擁戴。
詞的倒數第二句“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盪風雷激”堪稱整首詞的“詞眼”,霸氣十足,把全詞的節奏、情感和氣勢都推向了頂點,不僅以藝術化的手法概括了當時的世界形勢,還以樂觀向上的心態展望了必勝的信念,把毛主席詩詞裡邊雄渾開闊、華美壯麗、氣吞山河的風格展現得淋漓盡致。
透過比較可以發現,郭沫若的詞充滿了豪情壯志,但在氣勢上略顯不足。毛主席的詞起伏跌宕、大開大合,把情感、氣勢和意蘊都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在氣勢上和藝術特色上更勝一籌,實屬上乘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