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很多人都熟。齊桓公的“仲父”,千古臣子之楷模,宰相中的扛把子。
這樣光芒四射的政治人物,很容易會讓人忽略掉他的另一個身份:著名經濟學家。
統一齊國貨幣、平衡國內糧價、開放糧食自由買賣......這些對於他來說,只是基本操作。
更厲害的,是出臺了史上第一條自然環境保護令,禁止亂砍亂伐、亂捕亂撈。這是什麼?這叫“可持續發展”的經濟大格局。“官山海”的政策更是影響至今,也就是鹽和鐵的“國有專賣”。
在這樣的經濟專家面前,真刀實槍與人幹架只是下下策,他玩的都是高階的“商戰”。
管仲買鹿,鈍刀子磨人
齊國稱霸,楚國不服,齊桓公很不爽:“羋熊惲這小子太不尊重人了,老子要幹他!”
一眾武將也都跟著嗷嗷叫,爭著領兵出征要找楚國幹仗,管仲大手一揮:“不急,讓子彈先飛一會,今晚我打火鍋,請大家吃點鹿肉。”
“以鹿制楚”的商戰之計,登場了。
第1步,向楚國買鹿,並且不斷抬高收購價。
楚國盛產鹿,管仲就派人前去收購,並且收購的規模越來越大,收購價錢越提越高,又拉著許多已經臣服於齊國的小國一起買。
楚成王羋熊惲心中還是警覺的,似乎總有些地方感覺不對勁,於是派人去問。聽說是齊桓公喜歡鹿,還打算建個鹿場,齊國人都跟風要買。
羋熊惲大樂,心想齊國人還真是上行下效,那就買吧,有錢不收是蠢蛋。
這就是管仲下的套,就是要大量買,大價錢買。楚國人眼看生意上門,收益極高,哪裡還肯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辛苦種地?全都一溜煙跑進山裡抓鹿了。
第2步,囤積糧食,並且是大規模地囤糧。
管仲在買鹿的同時,又從其他國家購入糧食,囤了起來。
對於那些小國來說,齊國老大的拳頭硬,他的話是要聽的。賣糧給他不僅能賺錢,可能還會拿到一些額外補貼,好讓他們繼續配合齊國一起買鹿。
不久之後,齊國就囤起了大量糧食。
而此時的楚國人都已“棄農抓鹿”,想著反正也不缺錢,買糧食吃總比種糧食吃要輕鬆划算。
第3步,不買鹿了,並且不給楚國賣糧。
眼看差不多了,管仲終於叫停這場“買鹿狂歡”。
賺得盆滿缽滿的楚國人這才發現,口袋裡雖然都是沉甸甸的錢,卻買不到能夠活命的糧食。
跟齊國買,齊國不賣。跟其他小國買,人家要麼聽齊國的不賣,要麼早就已被齊國買走。
楚國人這才急了,原本想著齊國人都是傻子,鬧了大半天才發現小丑竟然是自己。
錢再多,不能吃。這時再去種地也遲了,作物也要有成長週期的。再說了,那時候的社會生產力低下,糧食不是說種就能種出來的。
不久,楚國斷糧,民心不穩,國事動盪。
管仲這時才把糧食拿出來:“你叫我一聲大哥,再把我買鹿的錢都吐出來,這糧我就賣給你。”
面有菜色的楚國,服了。
在《管子》的記載中,像“以鹿制楚”這樣的商戰還有很多。買鹿搞楚國,買狐皮搞代國,買綈料搞魯國與梁國,買器械搞衡山國......基本都是一個套路,完完全全的陽謀之計。
相比起兩軍對壘真刀實槍地幹一場,這種沒有硝煙的戰爭就像是一把鈍刀子。
鈍刀子磨人,疼啊!
“以鹿制楚”的當代應用
管仲的這套搞法,殺傷力巨大。直到如今,仍是各類商戰的核心指導思想。
在最近幾十年,這樣的貿易戰並不少見。有名的“智利銅礦案”,與“以鹿制楚”如出一轍。
1970年,阿聯德上任智利總統,想走一條社會主義道路,並頒佈了相關政策。
而這些政策的出臺,讓美國很是不爽,於是故意哄抬智利的銅價。利益驅使下,智利人紛紛投身銅礦出口的大浪潮中,而忽略掉了一個國家最為基礎的經濟建設。
短短數年,由於基礎經濟建設跟不上,銅礦又被老美做空,銅價暴跌直接造成政府破產,阿聯德就此下臺,遂了老美的心願。
在做法上,幾乎就是照書全搬。
這一套“商戰計”利用了人性之中的貪慾,藉著短期內的巨大利益驅使,很容易就讓人陷了進去。
小至販夫,大至財閥,若是眼光放得不夠長遠,幾乎都是要被人牽著鼻子走。
“以鹿制楚”的背後邏輯
管仲是一個天才,一個名垂千古的傳奇人物,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望其項背的。
現代的商戰,大多都是基於前人經驗演化而來的,是有教科書與說明書的。
管仲作為史載第一個用到這類“商戰計”的人,他是沒有幾千年的經驗可以參考的,他又憑的什麼?
憑他是一個天才,既然沒有教科書,那他就自己當教科書。
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常人只能看到眼前利益,而管仲卻能看通全盤。
之所以能夠這麼玩,前提當然是齊國夠強。想打這種貿易戰,雄厚的實力是必備基礎,否則買了幾頭鹿就沒錢了,那還怎麼搞?
而齊國之所以強大,亦離不開管仲的巨大功勞。因此可以這麼說:管仲帶強了齊國,而強大的齊國又激發了管仲潛藏的巨大能量,二者相互成就。
雖然許多學者認為《管子》存在杜撰情節,認為其中有許多不合邏輯的地方,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一套“商戰”邏輯,確確實實是古人在幾千年前就寫進了書裡的,這是絕大多數人永遠達不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