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印度生產的藥,口碑奇差,就是“假藥“、“地攤藥”。可如今,印度的“仿製藥”卻大行其道,出口近200個國家和地區,成為印度支柱產業。
那麼,印度的“仿製藥”到底是真藥,還是假藥?它是怎麼來的呢?
印度的仿製藥的開創者是優素福·哈米耶德,他是製藥巨頭“西普拉”製藥的創始人。
剛開始,哈米耶德生產的藥,連本國政府都不願意購買,他給自己安的頭銜是:“偶像破壞者、眼光遠大的救世主”。
哈米耶德也是印度“聖雄甘地”的學生。
1920年,甘地號召印度人擺脫英國人的控制,振興印度文化。哈米耶德追隨了甘地,並聽甘地的指派,建立了一所大學:新德里國立伊斯蘭大學,志在培養“自由戰士”,這所大學現在還在運營。
1924年,哈米耶德到德國留學,獲得了化學博士學位,並與一名立陶宛猶太女孩結了婚。希特勒掌權後,他和心地善良的女孩,又收留了12個猶太家庭,免遭希特勒毒手。
1930年,哈米耶德和妻子回到印度,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破落貧窮的國家,藥物短缺,印度的藥物市場完全被跨國公司主宰,印度人只能做經銷商。
市場上藥價奇高,窮人連一瓶普通的感冒藥都買不起。憤怒的哈米耶德發誓,要創辦印度人自己的製藥公司,對抗那些趾高氣揚的歐洲人。
在甘地的幫助下,1935年,他終於創立了西普拉公司。二戰爆發後,歐洲的製藥公司供應鏈崩潰,印度軍隊的藥品需求量猛增,西普拉公司成為奎寧、維生素B12的最大生產商。為士兵治療瘧疾、貧血,救了無數人。
1947年,印度獨立。第二年,甘地遇刺身亡。哈米耶德也從了政,入選孟買立法會。他的兒子優素福,小名“優庫”繼承了公司。
小優庫相貌英俊,相當聰明。18歲去劍橋大學學習化學,23歲就取得了博士學位。
優庫掌管公司後,他埋頭研究出一種工藝,可以把藥物的“有效成分”分離出來。透過分析這些有效成分的分子,他成功的克隆出藥品的“核心有效成分”,並將其生產出來,賣給別的公司,這些公司再加入“輔料”成分,製成成品藥。
透過賣“有效成分”, 優庫的公司成為當時印度最大的“原料藥”生產商,賺得億萬財富。但優庫當時肯定想不到,他的這種做法,會成為後來印度仿製藥的模板。
當時的印度生活赤貧,人口暴漲。避孕藥的價格是每個月8美元,而經他克隆出有效成分,製成的避孕藥,價格只要每月20美分,是原來價格1/40。但政府拒絕採購,理由是這種藥品不合法。
為了讓仿製藥合法,優庫和他老爸運作成立了印度製藥協會,最終修改了印度的藥品專利法。
新法規定:“複製一種已有的分子是合法的,但複製這種分子的生產過程是非法的。”也就是說,你可以複製任何一種藥品,前提是你要改變它的生產步驟。
改變生產步驟?這種規定等於放任複製。歐洲跨國藥品公司紛紛抗議,但無濟於事。時任印度女總理英迪拉·甘地出面維護。
她說:“我心目中的世界,是一個醫學發現不受專利保護的世界,誰也不能靠生死大事,牟取暴利。”
英迪拉·甘地,是印度獨立後首任總理賈瓦哈拉爾·尼赫魯的女兒、擔任過兩屆印度總理,1984年10月31日遇刺身亡。因其領導印度的十六年間的政治方針相當硬朗、立場堅定,故後人亦稱其為“印度鐵娘子”。
隨著新專利法生效,跨國藥品公司逐漸退出印度市場,印度製藥業迎來了黃金時代,不僅供應國內市場,還出口到非洲、拉丁美洲、中東、東南亞。
1986年的一天,哈米耶德得知一個重大訊息:美國最新開發出一種藥物,可以治療艾滋病,叫“齊多夫定(AZT)“,全球只有美國寶來威康一家公司在生產,售價每年8000美元。
當時印度還沒有大規模出現艾滋病,但在非洲已經肆虐。不到10年,艾滋病已經完全摧毀非洲,每天造成5000多人死亡,整個非洲有1/4的人口感染。
1991年,一家印度實驗室主任拉奧,告訴哈米耶德,他已成功分離出“齊多夫定”的化學分子合成物,希望和哈米耶德合作生產,也就是說可以仿製“齊多夫定”了。
他們算了一下,如果能成功的仿製出“齊多夫定”,售價將會是正版藥的1/10,每年只需800美元,患者的花費摺合在每天2美元。
每年800美元的價格,對於貧窮的非洲人來說,還是太貴了。很多非洲地區連糧食、水都沒有,更別說買藥了。患了艾滋病,等於判了死刑,只能等死。
有沒有更便宜的藥呢?就在哈米耶德、優庫父子發愁之時,傳來一個好訊息。
有三家跨國公司研製出另一種新藥,由三種藥片合成的類似雞尾酒的藥物,可以有效控制艾滋病,而仿製這種藥,可以把價格控制在每年350美元,即每天1美元以內。
從每年8000美元,到每年350美元,這裡面會有多少人因此得救?
哈米耶德開始運用他在政壇上關係,聯合印度的製藥商,聯絡國際活動家,企圖說服那三家公司放棄專利,開放配方,和他一起生產這種藥。
但是,這三家公司不願意。葛蘭素史克公司公開指責西普拉等印度仿製公司:“他們都是版權的盜賊,他們這一輩子也沒有做過一天的研究。”
西方公司指控哈米耶德、優庫父子:“他們就想在非洲搶奪市場份額,別有用心!“哈米耶德回應道:“是的,我是別有用心:在我死之前,我想做點好事。”
哈米耶德這麼說,也有他的道理。
優庫接手公司後,多年來做原料藥、做仿製藥,賺了鉅額利潤。他們住著豪宅,品著美酒,可是到破落的貧民窟,看到缺衣少食的平民,這位自由戰士出身的富豪,可能心裡也不安。
2000年9月28日,哈米耶德參加歐盟布魯塞爾大會,他在會上宣佈:以每天1美元的價格向非洲出售艾滋病仿製藥“雞尾酒”;這些藥物的生產技術無償贈送給非洲各國政府;免費向全球提供控制艾滋病母嬰傳播的藥物“韋拉平”。
第二天,媒體紛紛報道此事。在英國,人們聚集在葛蘭素史克藥廠外抗議,要求葛蘭素史克開放專利,降低藥價。在美國,各大城市的艾滋病支持者舉行集會聲援哈米耶德。
2001年4月,迫於壓力,三家公司同意印度公司仿製,不追究法律責任,並開放一部分專利。8月,西普拉成功仿製出“雞尾酒”,並進行改進,把原來的三片藥片合成為一片。
藥雖然出來了,可是安全嗎?藥效有作用嗎?非洲各國,誰也不敢先買。
印度政府出面了,他們邀請世衛組織全程監督、檢測藥品質量,最終審批透過。藥品源源不斷地運往了非洲大地,百萬非洲人的病情得以控制。
印度的藥在非洲遍地開花,那些美國藥品公司就坐不住了。他們不想看到印度公司一點一點奪走他們的市場,布什政府想出一個“總統防艾計劃”。
這個“計劃”的玩法是,由美國政府向印度公司採購仿製藥,透過免費送、低價等輸送到非洲國家。
印度公司的藥不經非洲,直接賣給美國。這樣以來,美國即可以用藥品換取在非洲的利益,比如石油開採,又可以阻止印度藥品的滲透,從而保住美國藥企的非洲市場。
世界上很多貧窮國家的人,因為哈米耶德活了下來。然而,哈米耶德沒有想到,他以一個治艾的仿製藥,撕開了一個口子。
隨著越來越多的印度藥品,透過美國藥監局的批准,迫使跨國公司不斷地開放專利,降低藥價,讓更多人買得起藥,從而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