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講《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的第二課時,課堂的前半部分,一直推進得非常順利,經典段落的朗讀也很到位。
“先生說: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這些人有哪些呢?你能舉一些例子嗎?”
趁著學生興趣正濃,我丟擲了這個問題,短暫地寂靜之後,課堂被點燃了——
“埋頭苦幹的有袁隆平,有屠呦呦——”
“埋頭苦幹的有黃旭華——”
“拼命硬幹的有夸父。”
“夸父是傳說的人物,不能算數,我覺得於敏才是拼命硬幹的人。”
“于敏不僅是拼命硬幹的人,還是埋頭苦幹的人。”
……
(圖轉網,如侵刪)
聽著學生們的回答,我暗自欣慰,雖然很少專門去引導,但是這些十幾歲的孩子,心中依舊有了樸素的英雄情懷。
對於一個老師來說,這應該是最大的欣慰了。
但是對於“捨身求法的人”,一直沒人提起,於是,等到孩子們稍微安靜了一點,“捨身求法的又有誰呢?”我如此追問。
一片寂靜。
“好像有……”有人嘀咕這什麼,但是他不敢大聲說出來,其實,我知道問題在哪兒,雖然有了這麼多年的積累,但是什麼叫做“捨身求法”,他們還是不太理解。
畢竟已經是初三的學生,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萬一說錯了,很可能就會成為大家的笑柄。
就在我想著要不要加以提示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林正英”,是SF同學,班上有名的大嗓門。
(圖轉網,如侵刪)
“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瞬間就炸了——雖然他們不太能理解“捨身求法”含義,但是他們都知道林正英絕對不是“捨身求法”的人。
“我平時怎麼教育你們的!你們就是這樣尊重別人發言的嗎?”我故作生氣的樣子,雖然我心裡也很想笑,但是我更明白,如果這一刻我也笑了,對SF絕對是莫大的傷害。
雖然這孩子“抗挫折”能力很好(在我的班上,有一個約定俗成的暗語,學生回答問題跑太遠了,會被大家稱作“找挫折”),但是如果我也笑他,他還是有些難以承受。
在我的“怒火”下,教室裡的笑聲消失了,但是那幾個笑點極低的傢伙,一直在聳動肩膀,我知道,如果不能很好地把這個坎邁過去,估計那幾個傢伙整節課都會沉浸在這個笑點裡了。
“現在我們來聽聽SF同學的理由,也許他說得很有道理也不一定,畢竟現在我們這段時間學的是議論文,只要他能證明自己的觀點,就說明他是對的。”
孩子聽我這麼說,覺得似乎有些道理,收起了臉上嬉笑的深情,勉強坐端正了一些。
(圖轉網,如侵刪)
於是,就有了這樣的對話——
“SF同學,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覺得林正英是捨身求法的人呢?”“因為他會法術,會趕殭屍。”
“你是從哪兒知道他會法術,會趕殭屍的?”“我是在電視裡看的。”
“是紀錄片還是影視劇?”“影視劇。”
“影視劇是虛構的還是寫實的?”“虛構的。”
“那也就說明,林正英會法術,會趕殭屍這件事未必會真實存在,對吧?”“對。”
“現在我們學的是駁論文,現在你好好想想,為什麼你的觀點‘林正英是個捨身求法的人’不成立?”“因為我的論據本身是錯誤的。”
看著有同學露出了思索的深情,靈機一動丟擲一個問題,“大家覺得,SF同學的問題在哪兒,我有時怎麼說服他的?”
“論據不能有錯誤。”“如果是錯誤的論據,就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駁論的時候可是駁論據。”……
“透過我們剛才的分析,林正英不是捨身求法的人,那麼大家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呢?”我順勢追問了下去。
“老師,我覺得他是埋頭苦幹的人,因為他給我們演了很多精彩的殭屍片。”……
看看時間,還有十來分鐘,覺得應該把學生的思維拉回來了,如果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很可能完不成當節課的教學任務。
“林正英是埋頭苦幹的人,于敏是埋頭苦幹的人,他們職業不同,貢獻不同,但是我們發現,他們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非常愛自己的工作,正如梁啟超先生所說——”我可以賣了一個關子。
“凡職業沒有不是神聖的,所以凡職業沒有不是可敬的。”有人在角落裡出聲了。
“所以對我們來說,只要我們認真學習,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就算我們不能成為祖國的脊樑,但是也可以成為我們班級的脊樑,我們家裡的脊樑……”
(圖轉網,如侵刪)
繞了一大圈,“捨身求法”這個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
退而求其次,我告訴學生 “捨身求法”這個詞,原指佛教徒犧牲肉體,虔誠地尋求佛法。現比喻為了追求真理,不惜犧牲生命。
“譚嗣同!”“李大釗!”“陳延年和陳喬年!”
雖然後面緊趕慢趕,可是因為SF同學的這個插曲,最後還是拖堂了兩分鐘,但是這樣的拖堂,我並不覺得遺憾——
如果我一口否定了SF的答案,課堂的推進會快得多,但是我想,這樣生成的對話,遠比我的直接否定要有用得多。
至少他們真正明白了“捨身求法”這個詞語的含義,個人認為,能讓學生有所收穫,就是值得的。
課後有學生告訴我說,SF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出風頭。具體情況是怎樣的,我並不打算追究,畢竟正是因為他“出風頭”,反倒讓課堂有了深度。
此前曾聽人說起過“課堂教學契機”這個詞,可是對方怎麼解釋,我始終都是雲裡霧裡,不得要領。
這節課之後,我忽然明白,課堂上的那些意外,也可以成為我們的教學契機。
如果我們提前預設好了一切,課堂一直沿著我們的思路走,自然也就少了很多驚喜。
當然,我的這種處理方式是否正確,我自己也不知道,畢竟,這節課沒有聽課老師,只能等待時間來驗證。
但是如何把握這些契機,卻是一個永恆的話題,至少對我而言,雖然從教多年,還是不能有效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