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初次來到蘇州的朋友都會發現,靈秀佳人深巷中,不如林園引人勝。蘇州的園林,仿若江南豔陽天,多數都是藏掩於雲縫,最是巷深處,林泉最惹人。
城市山林
市井之中的怡情
市隱,是市井之間的怡情,所以何止一道牆垣能夠道清其中深情。
園林的門徑,勢必要做到鬧中取靜,幽徑逶迤。或如是深巷中的迷轉,亦葉門庭內的藏掖。以門為界,內外有別。
正如劉鳳在《吳園記》中描述的吳園:“有宜於迥絕者,地勢幽偏,奧如也,窗如也,疏寥闃寂,若不在塵中也。故方及門,則覺蕭蕭有人外想,而池色岸芳,遙來相引。逮循山樑,入幽樾,踐危磴,窮障塞景,氣之撩人,不知所從。”內外之變,“不知所從”的心理,恰好是園主想要到訪之人所感所獲的。
外直內曲
九轉十八彎 隱秘且躁動
留園,如今的入戶或是門庭之內最有說服力的實證。
從入戶始,或許是被逼無奈,又或是園造者的良苦用心,此番設計在眾家之中皆是令人感嘆的。
留園入口不同他園,卻也以廊銜接院落,假造出三進的錯覺(中部廊的停留,廊寬比鄰屋宇。而臨中部園處亦是如此,以花窗作掩),而每一次的轉折停歇、或又是明暗變化,都恰到好處。廊巷變短、庭院變小,窗扉由花到空,步步推入,至「綠蔭」處釋然,再以「可亭」對比假山,以襯出山勢壯闊,恍惚至真山水之中。
整個程序,並非是極致的壓迫,而是拿捏之中,又間以喘息,舒緩之外,又逼以緊張。深巷、高窗、暗房、天光... ...直至釋放,往事不著痕跡的迴響。
外曲內直
一壁“天”作屏 浮世與閒養
“天”或是山
有異於拙政園折轉之後又是一壁山的不懈,滄浪亭的入戶,以橋水之間的柔情與山門相和,橋頭至橋尾,山勢隨之變幻,欲行欲顯,欲顯欲行,山外、山內,似乎已經淪陷其中。
而清同治光緒年間建造怡園的顧文彬,對於門徑的屏山也十分在意:“決定請任阜長繪製園圖"阜長既工畫又善造屋,請其起稿甚妥,園門無論在東在西,我意一跨進門,門房即造亭子式樣,對面用湖石堆成屏風式樣(若無此湖石屏風遮住,則進門時全園在目,一望無餘矣,閱《紅樓夢》中大觀園即是如此,但用石甚多,未知趙園扒出之石敷用否),高與圍牆齊,將全園遮住,中間斜通一洞,可以走人園中,亭中東西接以迴廊,雨天可以不走水路,我意中有此結構,可與阜長商之。”
雖現今的怡園之中未曾見到如此光景,但園中假山的絕倫,想必顧老先生也當無憾吧!
“天”,或是花
李漁在《閒情偶寄》中提到:“藤本之花,必須扶植。扶植之具,莫妙於從前成法之用竹屏。或方其眼,或斜其, 因作蕆蕤柱石, 遂成錦繡牆垣,使內外之人,隔花阻葉,礙紫間紅,可望而不可親,此善制也。”將藤本花卉的優勢發揮至極致,以竹為依託而至漫屏燦爛。
沈復在《浮生六記》中有記:“鄉居院曠,夏日逼人,勞教其家,作活破圖法甚妙。每屏六扇,用木梢二枝約長四五寸作矮條凳式,虛其中,橫四擋,寬一尺許,四角鑿圓眼,插竹編方眼,屏約高六七尺,用砂盆種扁豆置屏中,盤延屏上,兩人可移動。多編數屏,隨意遮攔,恍如綠陰滿窗,透風蔽日,紆迴曲折,隨時可更,故曰活破圖,有此一法,即一切藤本香草隨地可用。此真鄉居之良法也。”這個破圖的作法,即便今朝也是不過時,四季有花開,滿屏芬芳來,可惜就可惜在當時以為世俗之地有塵染,且有違背天性,則是了矣。幸而衍至花架,四季有花,廊、亭皆不錯。
“天”,或是樹
王世貞在《先伯父靜庵公山園記》中記述了王悼在宅西所構的園林, 其中在門徑處既有松柏蟠曲而成的樹屏:“循麇涇而西者... ...入園,松亭翼然已,屈松柏為左右屏已,又屈松柏為鶴鹿者各二。折而西,則東之陸在焉,有亭瞰崖而下俯。稍西為靜庵,中五楹,兩序半之。”所以當今做的瓶樹,椅子樹... ...似乎都是古人玩剩下的了。沈周的《東莊圖》中以及榭環的《杏園雅集圖》亦能驗證樹屏的模樣。
△沈周《東莊圖》區域性
只是由於其生長中不可控性高,打理難度高,顧大典在《諧賞園記》中也曾提到其園中樹屏“今歲久不治,杯椿盡釋”可做佐證。且多數文人覺有傷其本性,而漸漸消逝於園林之中。
△榭環《杏園雅集圖》區域性
不過時至今日,無論何種,不應侷限於形式之內,尋道之法,這般才為真趣哉。
參考資料:
李漁《閒情偶寄》
戴文斯《明清時期蘇州園林之門徑締造研究》
「圖文編輯:言墨」
「圖源:蘇州園林+畫(部分源自網路,侵刪)」
「辛丑年 秋 雲起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