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7月9日,盟軍發起西西里戰役,戰火燒向歐洲軟腹,“領袖”墨索里尼被早就厭倦了戰爭的義大利人趕下臺抓了起來。但德軍很快將其救出,並佔領了義大利大部領土。由此開始,盟軍與軸心國軍隊在這塊狹長崎嶇的半島上展開了長達20個月的漫長拉鋸戰。
■蘇聯老電影《解放》第二部劇照,“領袖”被押上囚車之前由衷的吐槽
作為盟軍在地中海戰區的主要空中作戰力量,第十二航空隊將自己麾下大量的中型轟炸機部隊調往義大利,其中就有本文主角——第340轟炸機大隊。該大隊原本隸屬於第九航空隊,裝備B-25“米切爾”轟炸機,組建於1942年8月10日,1943年3月抵達突尼西亞,並於當年8月轉調第十二航空隊。在北非期間,第340轟炸機大隊的主要任務是支援盟軍地面部隊,轟炸德軍的前線陣地和後方的道路橋樑等戰術目標,因表現突出被授予總統集體嘉獎。這讓整個大隊從上到下有些飄飄然,飛行紀律和戰備水平開始鬆懈——某種程度上為之後的事情埋下了伏筆。
■1-4分別為第340大隊下屬第486、第487、第488、第489中隊標誌
1944年新年之際,第340大隊轉場龐貝機場,並且迎來了一位新主官,查爾斯·瓊斯上校。瓊斯上任伊始就開始嚴抓紀律和戰備,換做其他人可能會引發不滿,但瓊斯以自己精湛的技藝和嚴格的標準贏得了手下的愛戴,很快就將整個大隊帶回了原有狀態。在當月轟炸德軍運輸線支援安齊奧登陸的任務中,第340大隊的表現有顯著的回升。然而好景不長,3月10日在羅馬北部,瓊斯的飛機被高炮擊落。隊友們眼睜睜看著7名機組中只有5人跳傘。德國電臺很快在廣播中通報,瓊斯上校成了俘虜。
一個星期後,更大的災難降臨到第340大隊的頭上。本來一直在平靜地吐著菸圈的維蘇威火山開始躁動。第340大隊第486中隊的達納·克雷格這樣回憶3月17日的景象:"大約午夜時分,我走出營房(徵用的當地民宅)準備方便一下,當天是陰天,有點毛毛雨。突然我被一塊小石頭打到了腦袋,我懷疑是某個傻子在惡作劇,於是回到屋裡拿出手電準備找那傢伙算賬……我發現地面鋪著厚厚的一層黑灰,突然地面開始震動,就跟炸彈落地爆炸一樣,火山那邊也開始傳出巨石落地的轟響。”
■維蘇威火山腳下的龐貝古城遺址,該城毀於公元79年的火山噴發,第340大隊的駐地就離此不遠
到了18日白天,龐貝機場周圍開始出現地面塌陷。隨著更多的火山灰從天而降,美國人不得不戴上鋼盔來保護自己。然而即便如此,第340大隊的指揮部仍然認為沒什麼好擔心的,至少熔岩在向那不勒斯方向流淌,機場這個方向暫時還是安全的。轟炸機照樣還要飛過噴發的火山去執行任務。新任大隊長威利斯·查普曼上校住在離機場5千米遠的別墅裡,當地人也向他保證說沒啥事,小商小販們仍舊在兜售“火山煮咖啡”、“火山烤麵包”和各種熔岩工藝品——他們當然捨不得這些出手闊綽的美國大兵們離開,如果形勢惡化,義大利人自然會跑得比誰都快。
21日晚上,維蘇威火山開始大規模噴發。第340大隊的成員們驚恐地看到熔岩開始向機場的方向流淌,沿途的一切都被吞噬。午夜之後,伴著火山灰降下了大量的火山彈,最大的有棒球大小。第488中隊的埃弗雷特·托馬斯上尉這樣記載,“火山口上猛烈的閃電似乎劈開了更大的噴口,可是住在豪華別墅裡的大隊長還是保持著一貫的樂觀,只是命令地勤人員清掃機翼,儘量保護飛機“。
很快,足球一樣大小的熾熱火山彈開始砸向機場的B-25。在釋出了一連串自相矛盾的命令之後,一片混亂中的大隊指揮部終於命令全體人員放棄一切武器裝備和物資,搭乘汽車逃離機場。
■被壓了滿身火山灰的B-25轟炸機,機尾的舵面帆布蒙皮已經燒光
22日當晚,第340大隊所有人員都已疏散到鄰近的友軍機場,萬幸的是沒出人命,只有少數人員受輕傷。兩天後回到龐貝機場的地勤人員本來打算搶救飛機,結果發現迎接他們的是一地狼藉,全部88架飛機沒有一架完好,幾乎都沒救了。
■被沉重的火山灰壓到尾座的B-25,地面上是厚厚的火山灰
■正在從火山灰裡“挖“飛機的地勤,求他的心理陰影面積
美國媒體直到4月下旬才報道這一飛來橫禍,而德國人絕不會放過這幸災樂禍的好機會。著名的“軸心薩莉“,米爾德里德·吉拉爾在廣播中叫囂,說大自然站在德國這邊,”我們抓住了瓊斯上校,而維蘇威火山收拾了其他人,第340大隊已經損失掉了所有的飛機和人員”。
■ “軸心薩莉“米爾德里德·吉拉爾,是個如假包換的美國人,戰後被美國政府以叛國罪投入監獄,但是隻坐了十年牢就被假釋
德國人的這番大放厥詞讓第340大隊從上到下極為不爽。為了讓德國人嚐嚐厲害,沒有飛機借飛機也要上。很快第340大隊的每個中隊都從友軍那裡借了6架飛機去打德國人的臉。到了4月中旬,一方面第340大隊換裝新型號的B-25,另一方面勤懇的地勤居然從龐貝機場的破爛堆中拼湊出了14架飛機,大隊的元氣得到恢復。4月底,隨著盟軍的戰線推進,大隊轉場到了已經被盟軍完全解放的科西嘉島。
■ 美軍地勤人員在龐貝機場為一架受損較輕的B-25更換機頭,背景是被火山灰徹底毀滅的樹木
第340大隊的運氣實屬不佳。剛剛恢復元氣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鬆懈與自滿情緒總是揮之不去。5月12日晚上,第340大隊所在的艾勒桑機場北方響起了密集的防空炮火。這是德國空軍正在猛烈轟炸25千米外駐紮有戰鬥機的伯雷塔機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第340大隊,不僅對北方的炮火不以為意,居然還很淡然的組織飛行員看電影。德國空軍顯然不會放過第340大隊,在壓制住伯雷塔機場的戰鬥機後,德國空軍第二波轟炸的目標就對準了艾勒桑機場。德國空軍的炸彈讓第340大隊損失慘重,被炸死20多人,被炸傷70多人,65架B-25受損,其中30架徹底報廢。
■艾勒桑機場遭到轟炸之後的一地狼藉,背景中487中隊的7N號機和7P號機倖免於難
第340大隊倒是有股子火山埋不住、炸彈炸不垮的韌勁。被炸之後的第二天就對德國人展開了報復。至當年9月,因表現優異,該大隊又獲得了一次總統集體嘉獎。
大難不死的第340大隊之所以能“名垂青史”,倒不是因為運氣不好被火山埋沒,也不是被德軍偷襲,而是因為大隊裡來了一名叫約瑟夫·海勒的中尉。這個21歲的文藝青年,在第340大隊服役期間總共執行了60次轟炸任務。文藝青年將自身的的見聞加工成了文字,並於1961年出版,這就是著名的荒誕諷刺小說《第二十二條軍規》。
■《第二十二條軍規》電影版海報,第340大隊因此片“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