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25日,凌晨2時。已經入朝的中國人民志願軍40軍118師師長鄧嶽在溫井突然發現了一大股敵人的行蹤,他不敢輕舉妄動,立刻電話向志願軍司令部彙報。
雖是凌晨,志願軍司令部裡燈火通明,眾人忙得熱火朝天。鈴聲響起後,接電話的是參謀長解方。
“報告解參謀長,我是118師師長鄧嶽,剛剛在正面發現敵人,據觀察,應當不是美軍,大機率是南朝鮮部隊。按照之前掌握的敵軍佈局,推測是偽六師!該如何處置,請指示!”
解方還沒有說話,志願軍第二副司令洪學智就接過了電話:“鄧嶽,如果確定是偽軍的話,就大膽一點,往口袋裡放放,裝進口袋,一網打盡!”
“是!”鄧嶽風風火火地撂了電話,去部署作戰了。
志願軍司令部也沒閒著,他們立刻下了一道命令,要求40軍120師派人佔領雲山東北的幾個戰略要點,把雲山城的敵軍堵在城裡出不來,讓他們無法與溫井的敵人匯合。
上午7時,戰鬥正式打響了。但打響第一槍的不是鄧嶽的118師,而是120師360團的團長徐銳。
徐銳這個人太厲害了,遼瀋戰役中帶一個營闖進厲家窩棚,端掉廖耀湘司令部的,就是這個人,當時他還是副團長,現在已經是團長了。這可是一員猛將。
接到司令部命令後,120師派出佔領雲山東北的隊伍,就是徐銳的360團。徐銳憋著一股勁,連夜行軍,迅速搶佔了雲山城北的制高點,之後連氣也顧不上喘,戰士們迅速開始構築工事。剛剛挖好工事,就看見一支部隊開進了雲山城。
“讓你進得去,出不來!”徐銳惡狠狠地說。
360團的戰士們開始吃早飯,他們的早飯是炒黃豆,就這樣簡陋的早飯,戰士們都不捨得吃,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嚼著。
上午7時,雲山城裡的敵人出來了,他們壓根想不到在草叢裡埋伏著中國來的精兵猛將。
徐銳命令部隊開火了。南朝鮮的隊伍毫無戰鬥素養,丟下了橫七豎八的屍體,退回了城裡。徐銳帶著一個團,就這樣在雲山城北紮了根,一守就是三天。這三天裡,敵人的飛機來了無數次,丟下無數炸彈,敵人的坦克衝鋒了無數次,敵人的火炮幾乎要把陣地犁個遍。但徐銳硬是靠輕武器守住了陣地,創造了一個奇蹟。他的堅守,為溫井方向的交戰爭取了時間,為志願軍首戰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
上午8時,鄧嶽終於也開餐了。他派部隊埋伏在溫井以北一條公路兩側的山坡裡,南朝鮮6師一個加強營闖進了鄧嶽的口袋,短短二十分鐘就被全數殲滅,而且有兩位美國人不幸的創造了兩個“第一”。一名美國顧問,到現在也沒人核對出他的名字,在戰鬥中被擊斃,成為朝鮮戰爭中第一個被中國軍隊消滅的美國人;另一名美國顧問,名叫格倫瓊斯,被打傷後俘虜,成為朝鮮戰爭中第一個被中國軍隊俘虜的美國人。
天黑後,鄧嶽一不做二不休,帶著隊伍就殺進了溫井城,不費吹灰之力又打垮了南朝鮮6師一個營!
南朝鮮被打懵了,他們在和中國的隊伍交戰之前,從未想過,這世界上還有戰鬥力這麼強的隊伍!
如今,他們碰到了,還毫無懸念地被打垮了。
捷報傳回志願軍司令部,彭德懷大喜,通報表揚40軍118師兩戰連勝,開了個好頭!
訊息傳回北京,毛澤東、周恩來長舒一口氣,首戰太關鍵了,能勝就是好訊息!
於是這一天,10月25日,被確定為抗美援朝紀念日。
首戰勝利,當然值得慶賀,但在這場勝利之餘,卻留下兩個問題讓人深思。
第一個問題:中國早在10月5日就做出了出兵援助朝鮮的決定,為何10月25日才打響第一槍?
原因在蘇聯的兩次變卦。1950年10月1日,斯大林給中共中央來了一封信,提到:“根據眼下的形勢,如果你們能為朝鮮人提供援軍,哪怕五六個師也好,即刻向三八線開進,從而掩護朝鮮同志在三八線以北組織後備力量。”同時,斯大林還承諾,只要中國出兵,他會提供適當的飛機和火炮支援。
10月5日,中共中央經過多次研究討論,決定出兵援助朝鮮。10月8日,周恩來乘機飛往莫斯科,找斯大林要他曾經承諾過的飛機、火炮、武器支援。
萬萬沒有想到,斯大林變卦了。他告訴周恩來,蘇聯出動空軍幫助中國有困難,蘇聯不能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
周恩來感到不可想象,因為他一生都在踐行著誠實守信的準則,他想象不到一個大國的國家元首竟然可以這樣隨意的出爾反爾、朝令夕改。
周恩來據理力爭:“我們在集體研究這個問題時,本來有兩種意見,一種主張出兵,一種主張不出兵,經過討論,我們最終達成了共識。斯大林同志,我們的要求並不過分,我們提供軍隊,但我們沒有高射炮、飛機、坦克,我們甚至連子彈都不夠用。說好的空軍支援,說好的武器彈藥都不提供了,難道要我們的戰士拿刺刀跟美國人拼命?”
斯大林被說得無言以對,只好鬆了口,說:“我們可以提供空軍援助,但我們的空軍還沒準備好,還需要兩個或兩個半月才能援助你們。如果這樣你們還不滿意,那你們可以不出兵,讓金日成到東北搞個流亡政府。”
斯大林就是吃定了,中國人不可能不打這一仗。
周恩來於是乘機返回了北京,向毛澤東彙報。毛澤東十分生氣,立刻叫回了已經到鴨綠江的彭德懷,並氣憤地說:“你不出兵,我也不出兵!”
不過第二天,毛澤東就冷靜下來了,召集大家一起商議,意見還是很統一:出兵!
這時已經是10月13日,因為這一波折,志願軍入朝耽擱了5天。
然而事情還沒完。斯大林第二次變卦了。10月16日,斯大林告訴周恩來,承諾兩個月或兩個半月後的空軍支援只能在鴨綠江北側掩護中國領空,不得進入朝鮮。搞笑!這樣的空軍支援,和沒提供有什麼區別!
不得已,彭德懷10月17日又從前線飛回了北京,參加18日召開的政治局會議。這次會議上,與會人員一致同意,無論蘇聯態度如何、是否支援,中國確定於次日(也就是10月19日)出兵援助朝鮮!
從10月8日到10月18日,時間被斯大林的兩次變卦整整拖延了10天。
第二個問題,直到交火,南朝鮮和麥克阿瑟都不知道中國派兵入朝了,美國的偵察機天天在天上飛,硬是沒發現幾十萬志願軍的蹤跡,怎麼做到的?
其實這個問題,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聯合國軍”的指揮官麥克阿瑟,始終不相信中國有膽量真的出兵援助朝鮮。在中國警告美國“一旦越過三八線,中國將出兵干預”後,麥克阿瑟始終認為,這是中國的外交辭令。甚至杜魯門問及中國出兵可能性時,麥克阿瑟十分肯定地告訴杜魯門:“中國出兵朝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們部署在鴨綠江邊的部隊,充其量有十萬人左右,其中只有五萬到六萬人能渡江作戰。他們沒有空軍,毫不客氣地說,如果他們試圖參戰,將會遭遇屠殺。”
10月19日,志願軍開始入朝後,一些美國特工將志願軍已經入朝的訊息報告給麥克阿瑟,麥克阿瑟不屑一顧,甚至說“農民軍不敢來。”美國特工們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
第二個原因是最關鍵的原因。中國人民志願軍有鐵的紀律。所有部隊全部晝伏夜出,黃昏一到,部隊就開始行進,天色拂曉,部隊立刻停止進軍,就地隱蔽。在朝鮮北部山林的掩護下,幾十萬志願軍過江一個星期後,美軍的偵察機卻從未發現這支龐大的部隊。
當時志願軍有一條鐵令:“為了不暴露目標,白天如果看到敵機,所有人員必須原地不動,哪怕炸彈從頭頂落下也不得移動半步,犧牲小我保全大我。”地面部隊如果一動不動,並簡單偽裝的話,空中偵察是看不到的。
就是因為這種鐵的紀律,志願軍用半個月的時間行進了近二三百公里,而美軍強大的空中偵察力量卻完全沒有發現!志願軍入朝直至今日都被稱為“當代戰爭史上的奇蹟”。也正是因為一直沒有被發現,才使得第一次遭遇戰那麼突然,無論是美軍還是南朝鮮軍隊,都以為前面是一馬平川,只需要向鴨綠江方向前進,順路收拾潰逃的朝鮮人民軍就可以了,哪想到竟然碰到幾十萬的正規軍!
隨著雲山這一戰的打響,轟轟烈烈的抗美援朝就此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