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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六年的秋天,我們從陝北吳起鎮出發,一路打下了鹽池、豫旺城、定邊等城鎮,來到了打拉池一帶,準備迎接二、四方面軍。我們連原屬於陝北紅軍騎兵團,一方面軍到達陝北後,編入了一方面軍十五軍團。我當時是個排長。
早就聽說二、四方面軍的同志們經過了雪山、草地,衝破了敵人的重重阻攔,現在就要和我們會師了。這個喜訊對我們陝北紅軍來說,除了能增強我們的戰鬥力量,更重要的是能使我們學習到二、四方面軍同志們克服困難、堅韌不拔的精神。於是大家十分興奮,醞釀著如何迎接兄弟們,有的拿出自己僅有的一套好衣服,有的準備了自己從家帶來的鞋子……但大家都感到這些禮物遠遠不夠表達自己的心意。
在打拉池,我們休息了幾天。很快傳來命令,讓我們繼續向南進軍,打下會寧,陝北紅軍將在那裡與二、四方面軍會師。同志們聽到這個訊息,高興極了,感到這才是最好的禮物,決心一定要打個漂亮仗,拿下會寧,用勝利來迎接二、四方面軍。
與我們一同打會寧的部隊,還有十五軍團騎兵團二連和七十三師的一個團。因為迎接兄弟部隊心切,同志們的情緒十分高漲。
會寧是座高原古城,依山傍水,坐落在一個半山坡上,城外有兩座小山,站在西南的那座山頂上,能鳥瞰全城,是控制全城的好地勢。
我們兩個騎兵連趕到會寧城邊,先頭部隊一連二排騎馬衝進了城門。看守城門的兩個哨兵摸不清是哪兒來的隊伍,愣了半天,等他們弄清了,我們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們。這兩個傢伙嚇得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乖乖地繳了槍。
先頭部隊派出了四個戰士,敏捷地登上了城樓。裡面住著敵人一個班,大部分還沒有起床。我們到了跟前,舉槍對準他們說:“不許動,你們被俘了!”
挨門的一個敵人,看清是我們,結結巴巴地說:“紅…軍…來了!”滿屋十來個敵人嗷的一聲,亂成一團,有的把頭鑽進了被褥,有的往床下鑽,還有的連衣服也沒穿就想爬起來拿槍,然而他們打錯了主意,我們一槍未放就把這個班收拾了。
進了城,我們分兩路出擊,騎兵二連向保安營的兵營插去,我們一連一排向偽縣政府奔去。偽縣政府的大門關得緊緊的,踢了一陣也沒有開,幾個戰士不耐煩地朝門裡打了幾槍,還是沒有動靜,原來敵人已經聞風逃竄了。我們只好爬到牆上,跳了進去,開啟大門。偽縣政府院裡,還有二十多個職員沒跑,他們嚇得渾身發抖。
“你們縣長到哪裡去了?”
“他剛從小門跑出去,穿的是一件古銅色褂子……”一個小職員結結巴巴地告訴我們。
我一聽可火啦:“跑不了,一班長帶上人跟我來。”
我帶領二十多人,朝後面的小門追去,出後門不遠有條水溝。經過一番尋找,發現在水溝拐彎處有個黑洞,他們一定是躲在洞裡。戰士們停了下來,往裡喊話,可是沒有一點回音。“你再不出來,就扔手榴彈了!”仍然沒有一點動靜。戰士們喊得不耐煩了,忙著就要往裡衝,被我攔住了。我想了一下,命令張喜才帶上三個手榴彈,拿著手槍偷偷摸了進去。他進去不久,就聽見兩顆手榴彈的爆炸聲和敵人的喊叫聲,一股硝煙味,從洞裡冒出來。
果然,這個洞裡藏著偽縣長和一個職員,這兩個傢伙臨被炸死時,手裡還拿著手槍,企圖抵抗。
這時,傳來了二連勝利的訊息。他們和我們分開後,直取保安營的營地。到那裡時,敵人正出早操,他們往裡一衝,敵人沒有抵抗就亂了,當場俘虜二百多名。
我們回到城裡,立刻展開群眾工作,深入群眾調查,準備發動群眾開闢工作,另抽一部分人佔領了偽縣政府的糧庫,沒收了幾家官僚資本的商店,沒收的糧食和各種布匹、鞋襪等整整搬了一天半宿,僅我們那個排搬的糧食就有一萬多斤。
第二天中午,由劉保堂親自率領的兩個保安團從西南方向包圍會寧,我們在城門外北關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他本想一氣吃掉我們,但沒有攻下來,只好住下來跟我們幹。入夜,因為城外工事不便防守,我們從北關撤到城內。敵人的氣焰更加瘋狂,連夜發動了兩次進攻,但每當他們攻到城跟前,都被我們打了回去。
我們有計劃地撤到城裡,依靠城牆迅速築起了一條長五百多米的工事,以天然的優勢,居高臨下,迎擊敵人。
秋天的夜晚,雖然天空閃著幾顆星星,但城防一帶仍然是一片漆黑,為了不讓敵人晚上偷偷爬上城來,群眾自發地把家裡的燈送給紅軍。一時城樓上掛上了馬燈、麻油燈等各式各樣的燈籠,把會寧城照得如同白天一般。幾個偷偷爬城的敵人,都被我們打下去了。劉保堂在城下乾瞪眼,沒法子。
第二天一早,劉保堂就集合了全部兵力,來了一個總攻擊。有一個傢伙拿著一根棍子指手畫腳地趕著保安隊往前衝,我們的副班長朱鳳才猜想這小子一定是個大官,於是集中火力向他射擊,這個傢伙隨聲倒下去了。周圍的敵人一看,指揮官被打死了,再也不敢往前進,嘩地一下,全都垮了下去。
敵人硬攻,沒有把會寧攻下來,就改變了花樣,企圖以重武器和一個團的兵力攻下我城外小山上的制高點,然後再打會寧。我扼守在山頂的一個排,依靠山上的工事和陡坡,連續打退了敵人四次進攻。敵人瘋狂地用迫擊炮、重機槍向我制高點射擊,不但沒有奏效,相反的,炮彈落到自己人身上,打死不少人。
戰士們看到這種情形,拍手大笑,高喊:“打得好,打得妙,再來一個要不要!”在工事裡的戰士齊聲喊“要”。這聲音傳到敵人的陣地,使敵人更加膽戰心驚了。
從中午打到天黑,敵人沒有前進一步。晚上,他們亂打了一輪炮,到下半夜一點動靜也沒有了,第二天天剛亮,我們才發現他們已經逃跑了。他們打了兩天兩宿,一無所獲,卻死傷二百多人,估計再繼續打下去也沒有好處,特別是他們也已經知道二、四方面軍就要到了,一方面軍十五軍團七十三師的兩個團也已增援上來,狡猾的劉保堂明白再戰對自己不利,所以腳掌抹油,帶上了自己的兩個團溜了。
這樣,我們就可以專心準備迎接二、四方面軍的同志了。戰士有準備禮物的,有寫標語的,搞得熱火朝天。轉眼間會寧煥然一新,滿城都貼滿了“歡迎英勇的二、四方面軍的同志們”、“向勞苦功高的二、四方面軍致敬!”等標語。廣大群眾還組織了歡迎隊伍,敲著鑼鼓,練習秧歌。
不久,上級傳來命令:城內只留七十三師一個團迎接二、四方面軍,我們兩個騎兵連要繼續追擊那股逃匪。不能親自迎接,同志們都很惋惜,再三拜託留下的部隊好好招待二、四方面軍的同志。
我們依依不捨地離開會寧,向西奔去,不時回過頭來遠看會寧城,看兄弟們是否來了。當天下午,二、四方面軍到達了會寧,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會寧會師。
(本文選自《星火燎原》,略有刪減;《星火燎原》是毛澤東題寫書名,朱德作序,無數革命前輩用鮮血和生命寫就的紅色經典,生動再現了壯懷激烈、驚天動地的革命故事,承載著我黨我軍的基因血脈,蘊含著偉大的革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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