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風投界裡充滿了各種大忽悠（大忽悠專案和大忽悠投資人），但從未有哪個專案像格靈深瞳一樣，被捧上天，然後又摔下深谷；也從未有哪個投資人像徐小平和沈南鵬那樣，有勇氣將一個AI初創公司鼓吹到數千億美元。
3000億美元估值“笑話”
6月初，AI領域昔日的明星公司格靈深瞳（北京格靈深瞳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提交了科創板招股書，擬募資10億元，其最後一輪融資估值為37億元人民幣。
格靈深瞳創立於2013年，它與AI第一梯隊的商湯、曠視、依圖等公司幾乎同一時間入場，但經歷八年艱苦創業後，無論從融資規模、營收情況還是估值方面，格靈深瞳都已遠遠被同行甩開，淪為第二梯隊成員。
在很大程度上，格靈深瞳是一家名氣大於業務的AI網紅公司。它的創始人趙勇是Google Glass 的設計者之一，復旦大學本碩，美國布朗大學計算機視覺和運算影像學博士，曾任谷歌總部研究員。
據說，正是因為趙勇的耀眼背景吸引了真格基金的徐小平，後者將畢業於斯坦福商學院的何搏飛介紹給趙勇做CEO。這一對出自名校+國外名企的精英組合順利拿到了真格基金和紅杉資本的A輪融資。
但是，就像任何網紅一樣，格靈深瞳創立之初也喜歡自我炒作的小把戲。2014年，格靈深瞳曾釋出了一篇名為《對不起，我們只愛牛人》的招聘文，文章稱“哈佛商學院的MBA也只能做實習生，加入我們比考哈佛還難，錄取率低到不可想象”。
文章還宣稱，徐小平和沈南鵬對於“格靈深瞳未來市值應該是1000億美元還是5000億美金”的問題爭執不下，最後妥協在3000億美元這個“中間數”。
無論從當時還是目前看，所謂的1000億美元、5000億美元市值都顯得無比可笑，2014年，谷歌的市值也才3000多億美元。如今，谷歌市值接近2萬億美元，格靈深瞳2019年D輪融資的估值只有6億美元。如果格靈深瞳有幸登陸科創板，一定要請徐小平和沈南鵬站出來打打氣，這樣，中國AI企業市值很快就能趕超谷歌了。
據業內人士在知乎發文稱，當初的這篇文章實際出自真格基金的PR之手，傳播（chaozuo）效果不錯，事後格靈深瞳收到了堆積如山的“投名狀”。
為了傳播，老闆可以不要臉，這也算是風投界大佬們的標準動作了。
真格就不說了，大名鼎鼎的紅杉資本何至於淪落至此？這種無底線的操作恐怕會讓已經離世的紅杉資本創始人Don Valentine都感到羞愧。
招股書顯示，格靈深瞳主要從事計算機視覺技術和大資料分析技術的研發和應用。公司的盈利來源於向客戶提供面向應用場景的人工智慧產品及解決方案獲得銷售收入。公司自主研發的人工智慧產品主要包括智源智慧前端產品、靈犀資料智慧平臺及深瞳行業應用平臺，公司已將核心演算法技術運用在主營產品中，形成了面向城市管理、智慧金融、商業零售三大業務領域的產品及解決方案的銷售。
創業之初，格靈深瞳瞄準的場景是零售行業，但事後證明，他們選擇錯了。這也導致了2017年CEO何博飛最終離開。此後，格靈深瞳轉向了安防、金融為主、零售為輔的業務體系。
2018年-2020年，公司實現營業收入分別為5196萬元、7121萬元和 2.43億元，歸屬於母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分別為-7457萬元、-4.18億元、-7820萬元。
2018~2020年，格靈深瞳經營活動現金流量淨額分別為-1.1億元、-1.1億元、0.35億元。
2021年上半年實現營收7219萬元，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的歸屬於母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為-5474萬元，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為-4,404萬元。這意味著，在2020年經營活動現金流淨額短暫轉正後，2021年上半年，格靈深瞳現金流再次轉負。
從收入來源看，城市管理（安防）、智慧金融和商業零售佔比在2020年分別為51.5%、31.5%和17%。
過去三年，安防產品收入佔比逐步下降，而智慧金融和商業零售收入佔比逐步提高。
招股書披露2020年主要客戶分別為農業銀行、尚博信、中金銀利、易華錄和朝陽發改委，除了農業銀行和朝陽發改委為終端客戶外，其餘三家均為整合商客戶。
公司在招股書中坦言：“客戶集中度較高，且下游領域主要集中在競爭較為激烈的城市管理和金融領域，與同行業人工智慧企業相比，公司的經營規模相對較小，綜合競爭力仍有待進一步增強。”
向神秘顧問轉讓6000萬元股份
格靈深瞳招股書稱，公司是一家AI演算法公司，核心技術團隊具備較強的科研實力。截至報告期末，公司研發人員為146人，佔員工總數的比重為 55.51%。其中，碩士及以上學歷人數為67人，佔研發人員比重為 45.89%。公司的核心技術團隊由公司創始人、董事長兼總經理趙勇博士等在內的7人組成。
2018年-2020年，公司的研發費用分別為7285萬元、9595萬元和11428萬元，佔同期營收比例為140%、135%和47%。
不過，格靈深瞳的這支技術團隊和研發投入在AI行業只能排在末尾。公開資訊顯示，商湯科技研發人員為3593人，2018-2020年研發開支分別為8.49億元、19.16億元、24.54億；曠視科技研發人員超過1400人，2018-2020年，研發費用分別為6.06億元、10.35億元和9.99億元；依圖科技研發人員共有837人，2017年至2019年的研發費用分別為1.01億元、2.91億元和6.57億元。
從主要技術骨幹看，格靈深瞳的技術實力也略顯薄弱。根據招股書，趙勇是格靈深瞳的創始人，也是公司核心技術骨幹之一；另外的一名核心骨幹是李興華，與趙勇同為復旦大學本科畢業，中科院上海技術物理研究所碩士學位，目前擔任格靈深瞳智慧硬體研發中心負責人。
2016年8月原百度深度學習研究院的資深科學家鄧亞峰加入格靈深瞳，擔任技術總監，主要負責人臉識別演算法的研發工作。2020年3月，鄧亞峰突然宣佈辭職。
張德兵於2015年7月加入格靈深瞳擔任演算法工程師，2018年7月任職演算法部負責人，主要負責車輛識別演算法研發工作。2020年8月，張德兵因個人職業發展規劃原因從公司離職。
和技術團隊偏弱相比，格靈深瞳在營銷上投入可謂是大手筆。2018年-2020年，格靈深瞳銷售費用分別為2487萬元、7459萬元和8528萬元。過去三年，和同行業公司比，格靈深瞳的銷售費用率都偏高。這也表明，格靈深瞳比競爭對手更依賴銷售驅動。
格靈深瞳對開拓產品場景和擴大銷售規模有多重視，這從公司的慷慨聘請顧問的細節就可以看出。
招股書顯示，格靈深瞳透過股權激勵手段聘請了兩名外部顧問朱瑩和肖秋林。2020年9月，靈瞳眾智以776.15萬元的價格轉讓給靈瞳智皓1.65%的股份。靈瞳智皓系發行人外部顧問的持股平臺，該平臺的股權激勵物件為發行人的外部顧問朱瑩和肖秋林。
按2019年公司37億元融資投後估值計算，上述股權實際價值約6100萬元，轉讓價格僅為實際價值的13%。
如果格靈深瞳成功上市，按科創板上市公司動輒3倍漲幅計算，格靈深瞳市值將超過100億元。則靈瞳智皓低價買入的這部分股份市值將超過1.5億元，賬面回報超過20倍。
那麼問題來了，朱瑩、肖秋林到底是何方大神？值得格靈深瞳支付如此高昂的外部顧問費用？作為一家擬上市公司，支付如此巨大的外部顧問費用，卻沒有披露顧問的詳細資料，是否不夠嚴謹？
格靈深瞳在最初的招股書中並沒有披露任何細節。上交所隨後在問詢函中提出了質疑，要求回答外部顧問向發行人提供的資源、服務內容及實際效果，發行人向其進行股權激勵的原因。
格靈深瞳答覆稱，公司自2019年開始聘請朱瑩擔任公司的外部顧問，主要提供智慧樓宇、房地產相關行業的潛在客戶發掘、營銷策略建議、銷售渠道拓展等方面的諮詢顧問服務。
在擔任外部顧問期間，朱瑩協助公司制定了公司針對房地產客戶的銷售方案及策略，促使公司成功引入國內房地產知名龍頭企業客戶，2018年-2020年，公司地產類客戶的銷售收入分別為63.09萬元、69.91萬元和248.60萬元，2021年1-6月，已累計簽約訂單金額404.01萬元，已實現收入158.76萬元，業務增長速度較快。
此外，公司自2019年開始聘請肖秋林擔任公司的外部顧問，主要提供人工智慧技術在DMS（駕駛員狀態檢測系統）領域應用的技術諮詢、產品方案諮詢等顧問服務。
在擔任外部顧問期間，肖秋林參與了公司DMS領域的產品原型設計，並協助公司引入現代汽車、現代摩比斯汽車產業領域的知名投資人；協助公司將DMS技術在產品線上進行商業化落地，例如在公司的皓目行為分析儀中拓展了人員狀態監測的新功能，包括對操作人員進行狀態監測及行為異常分析等，以及推出相關衍生產品。報告期內，皓目行為分析儀的銷售金額分別為475.44萬元、1509.51萬元、3549.55萬元和1099.62萬元，呈現快速增長趨勢。
招股書顯示，2019年4月，格靈深瞳獲得了現代汽車和現代摩比斯的D輪融資，投後估值約37億元。由此看，肖秋林的主要貢獻應當是幫助格靈深瞳引入了新的投資人。他的角色應當是FA，但採用股權激勵手段獎勵FA也是很罕見的。
簡而言之，朱瑩和肖秋林幫助格靈深瞳拓展了地產和DMS領域的銷售，引入了客戶或知名投資人。但從過去兩年半的銷售情況看，朱瑩對格靈深瞳在地產行業的銷售貢獻並不算突出，而朱瑩在股權激勵公司中持股比例高達60.46%，對應上市後的股份價值接近1億元人民幣，和一年數百萬元的銷售收入相比，這份股權激勵未免過於慷慨了。其中原因是什麼？這恐怕是格靈深瞳沒有解釋清楚的。
除了慷慨給予外部神秘顧問鉅額股份外，格靈深瞳還在衝刺上市前低價轉讓了部分顧問給外部公司。
2020年8月26日，趙勇實際控制的深瞳智數將其持有的格靈有限8.83萬美元出資額（佔註冊資本0.40%）以總價 800萬元轉讓給力鼎凱得；銷售負責人黃輝棟透過澳林春天將其持有的格靈有限6.63萬美元出資額（佔註冊資本0.30%）以總價600萬元轉讓給平陽箴言；趙勇實際控制的靈瞳眾智將其持有的格靈有限2.21萬美元出資額（佔註冊資本 0.10%）以總價200萬元轉讓給平陽箴言。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轉讓對應的估值為20億元，約為2019年格靈深瞳D輪融資估值的一半。
格靈深瞳解釋轉讓估值低的原因是：（1）2020年受疫情影響，市場融資環境較為低迷；（2）由於老股轉讓存在鎖定期、減持等方面約束，轉讓定價考慮了流動性折價。
但這幾點很難有說服力。2021年的市場融資環境比2020年更糟糕，格靈深瞳為何提交科創板招股書還敢融資10億元呢？難道不應該降低估值、削減融資額嗎？
新進入的兩家公司公開資料不多。力鼎凱得的主體為嘉興力鼎凱得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執行事務合夥人為深圳市力鼎基金管理有限責任公司，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為伍朝陽。
公開資料顯示，伍朝陽具有二十七年的資本市場從業經歷，歷任君安證券投資銀行部副總經理、君安證券資產管理部總經理，國泰君安證券資產管理總部副總監，百瑞信託副總裁。2007年創立力鼎資本，專注股權投資及收購兼併，組織實施了近百家企業超過100億元的投資和併購交易，其中，天壕節能、冠昊生物、杭可科技等二十多家公司實現IPO上市。
另一家公司平陽箴言的主體是平陽箴言歐昊投資管理合夥企業（有限合夥），執行事務合夥人為浙江箴言投資管理有限公司。
百度搜索顯示，浙江箴言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合夥人南雲也是知名人士。南雲個人簡介顯示，她是溫州人，2018年3月就讀於溫州廣播電視大學心理學專業。現為浙江箴言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合夥人，高階經營師。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全國優秀工會工作者、中國老區脫貧巾幗標兵、中國工會十五大代表、浙江省勞動模範、浙江省三八紅旗手、溫州市首屆慈善大使、溫州十大鄉土女能人。
2012年4月，溫州市慈善總會成立十週年之際，南雲成為溫州市首屆慈善大使。2016年3月由其個人出資成立的加成助學·雲基金在溫州城市大學設立。
南雲從民營企業高管轉身投資人，聯合創始浙江箴言投資管理有限公司，陸續投資了喜馬拉雅、京東金融、京東食品、民生易貸、影譜科技、康聖環球、滿幫物流等二十多個影響力專案，在創投領域抒寫著又一段精彩的職場人生。
能投資京東金融、影譜科技、滿幫物流、喜馬拉雅這麼多知名專案，可見南雲和浙江箴言在投資圈的人脈確實不同凡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