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碩和嘉公主府乃乾隆帝四女府第,公主下嫁時公主府建在了今北京東城區沙灘后街。2021年10月23日探看公主府,東府牆存大部,立於大學夾道衚衕西側(圖3)。西府牆北端可見十餘米,牆體上開有門洞,疑當年為與西府牆外的原北大宿舍“西齋”相通而鑿(圖10)。查1938年《最新北京市街地圖》並以360地圖測距,西府牆與現景山東街相距約六十米。南府牆面向沙灘后街,是府門的所在,府牆和府門無存。北府牆東端和西端可見(圖6圖9),其他牆體大部被平房遮掩。1938年《最新北京市街地圖》上可見當年公主府的北牆外側是西高房衚衕,現無存。北府牆與今三眼井衚衕相距約七十餘米。東府牆上標牌書:府牆高一丈二,厚四尺,東西長四十丈,南北長六十丈。在360地圖上測量,恰與所書相合。沿東府牆外大學夾道衚衕南口北行,府牆巍立身側,至府牆東北角,目及處,堅實的角柱石托起寬厚的牆角,東牆與北牆結合處牆帽上一束蠍尾式磚雕斜指東北天際(圖5),頗可感受到當年和碩和嘉公主府之威嚴於牆體而外播!府牆大部損蝕,牆帽多無存,夏天爬山虎履於牆上,尚感生機,冬日,寒風襲來,斑駁府牆現於爬山虎枯藤之下,公主府之殘垣將嗚咽於凜冽中。
和碩和嘉公主府總面積三萬六千米,其內原有東中西三路建築,現東路建築無存。中路建築存正殿(圖12),但修葺過新,古之遠韻蕩然。2021年10月23日探看時殿中無人,亦無古物陳設,幾排座椅排列其間,筆墨紙硯陳於殿右,似筆會,索然(圖13-1)。殿堂之外尚有一觀,正脊東西端兩座鴟吻昂然天際,察風雲際會。四條垂脊之上鰲龍(螭吻)龍鬚高挑,五座蹲獸肅然而立,俯瞰著變化百年的皇親家園(圖14)。觀皇家至親殿宇,其雖歷二百四十餘年,然之於百姓屋舍的貴傲仍是當年氣相。西路位置上有多座殿宇,但大部擁擠於居民房舍之中,現尚可辨出五進院落:邁進第一進院(圖15)的小過道,詢當地老者,告:這院子的大部分都建成印刷廠的車間了。只見第一進院的小過道南側確是一座高大房屋,有工廠車間的規模,現是民居。小過道北側雖搭建著矮小民居,但與民居相連的北屋確是高脊灰瓦,有年代感和府宅相。第二進院(圖16),北屋是五開間的灰瓦高房,中間房屋是一通道,通向第三進院落,東西配房無存。第三進院(圖18至20),仍保留著較為完整的四合院建築,正殿闊三間,東西耳房各一間,正殿前廈闊大,氣相隆重。耳房精巧,依偎於正殿,東耳房垂脊下的磚雕氣韻靈動而淡雅(圖21)。東西配房尚存。第四進院(圖29),院內整潔,綠植蔥蔥,生機昂然。正殿前廊下廊柱巍巍,莊嚴端正,一派大家氣象,現為某單位老幹部活動中心(圖28)。第五進院,存大殿一座(圖31圖33),巍峨於公主府,其正脊之上鴟吻端坐,莊重威武。垂脊之上鰲龍(螭吻)俯視庭院,五座蹲獸立而不苟,守護著殿堂。寬闊的前簷之下殿柱堅聳,托起厚重的大殿前廊。從外觀看,西路第五進院的大殿規制與公主府中路正殿同。殿內已是民居,居民為方便出入,在東殿牆開有小門,令殿宇不倫不類中(圖32)。第五進院內其他建築無存。
探看和碩和嘉公主府,其建築與王府相近,但府院面積之闊大令人印象深刻。和碩公主相當於郡王爵,然一般郡王府的面積約在兩萬米,而和碩和嘉公主府竟有三萬六千米的面積,且建在了皇城之內,與皇宮近在咫尺。有清一朝皇城內的皇親府院只有四座:順治帝的叔父攝政王多爾袞王府、多爾袞胞兄英親王阿濟格王府、宣統帝生父攝政王載灃王府、和碩和嘉公主府,實際使用的只有三座,載灃的王府未完工,已然辛亥革命。由此可見皇城內建府的王公貴胄與皇帝血脈之近,權勢之盛,是其他皇親貴戚不能比擬的。乾隆帝共十女,幼殤五女,封公主五女,其只將四女的公主府建在皇城內,且面積闊大,其她公主府第均在皇城外,可見乾隆帝對四女的寵愛程度之深。和碩和嘉公主雖深受乾隆帝寵愛,但其陽壽不足,無福於盛世。其於乾隆二十五年(1760)正月封和碩和嘉公主,三月下嫁一等忠勇公傅恆次子福隆安。然婚後僅七年即薨逝,壽二十三。公主薨逝後額附福隆安搬回一等忠勇公宅,後襲父爵,官至兵部尚書,兼軍機大臣,加太子太保銜,受到乾隆帝的寵信,但其陽壽亦不長久,三十九歲卒。
和碩和嘉公主一生鮮有佳話,薨逝後有關公主府如何使用的記載亦寡,直至時光走到百餘年後的1898年,和碩和嘉公主府方煥發出比當年公主成婚時更加明亮的光芒。
1898年6月光緒帝實施國家管理機制改良,史稱戊戌變法。變法從文教、經濟、軍事、社會、政治五個方面提出了變革,其文教改革措施至重一項是“舉辦京師大學堂······”。京師大學堂既是學府亦是全國教育管理機構,其址恰選於和碩和嘉公主府。
1898年9月慈禧太后自頤和園返回紫禁城,禁光緒帝於西苑贏臺,再次“訓政”,戊戌變法失敗。慈禧太后廢止了所有變法措施,唯獨保留了舉辦京師大學堂一項,京師大學堂成為戊戌變法僅存成果。
1912年京師大學堂改名北京大學,和碩和嘉公主府遂成為北京大學理學院。其時公主府尚存並列三軸線五進院落,東軸線上拆舊新建三座西式樓房,自南而北是文科樓、數學系樓、生物樓(工字樓)。現僅存數學系樓(圖34-1),且完好。中軸線上現存的大殿,當年是北大大講堂,眾多先賢學人曾在大講堂內演講。大殿前曾有一座天圓地方的花園,乃1923年李四光帶領學生們設計建設,花園水池中央建有一座身姿修麗的日晷(圖35),這座日晷如今靜靜地立於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博物館前(圖36),每每看到她,猶如相遇了早早期北京大學建築的古韻與時風,她的記憶裡一定蘊藏著百餘年來北大學人傾世傾國的風采。西軸線的建築遺存較多,當年為北大辦公區(圖34)。1916年蔡元培先生任北大校長時,其辦公室在第三進院。第三進院正殿雖已為民居,但校長辦公室的門戶窗牖依然是當年樣式,令人彷彿回望到蔡元培先生出入其門戶之間的堅定身影,感受到陽光灑在窗牖之上溫暖了蔡元培先生屋內的書香。只是其斑駁破舊欞存璃損的門戶,散發著古木將朽的氣息,令人唏噓!(圖18、18-1)。
早早期北大建築在和碩和嘉公主府西府牆外還有一處,即緊鄰西府牆的學生宿舍——"西齋"。“西齋”建於光緒三十年(1904年),是北大歷史上的第一座學生宿舍,現存宿舍南門、影背和平房。“西齋”的南門是僅低於王府大門等級的廣亮大門(圖37至38),除門下檻和抱鼓石無存外,其它尚好,只是油彩很是生硬,應是近幾年漆畫。東西牆聯殘存,東牆聯:滋蘭樹蕙;西牆聯:桃李芳香。影背上滿滿的一個福字,傳聞為康熙帝手書字型。時北大學生宿舍與當今學生宿舍稱謂殊異,編序定名頗具傳統文化意蘊,宿舍稱“齋”,分佈在京城內的北大各學院內除公主府的“西齋”外,其他學院還有“東齋”、“三齋”、“四齋”等。宿舍樓的樓門編序以漢字定名,如新四齋即用《千字文》前兩句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命之。2021年10月23日探看時,發現“西齋”西院牆北端的牆帽為黃琉璃瓦履頂(圖40),按其位置推測,當年“西齋”的西院牆使用的是紫禁城衛城的東牆。如果確是衛城城牆,有幸!曾以為衛城已片瓦無存!
“西齋”現為某單位的宿舍,“謝絕參觀”,看門大爺很是兇惡,對每一位要進入的人均發睚眥之吼:“出去!不能進!” 只得在“西齋”南門和關閉的宿舍北端的鐵柵欄外張望一番(圖39)。
1952年北京大學全部遷入原燕京大學校園。近七十年來少有人瞻望和碩和嘉公主府作為曾經的北大第一學園的翩翩風致,更少有人問津國內乃至世界一流大學的孕育之地今可安好,任其衣衫襤褸的頹唐在朱牆金瓦松翠柏青的皇家園囿之下。
另,《近代中國教育史料》第一冊載,清末教育家張百熙任管學大臣時,“購地一千三百畝於豐臺,備建七科大學,後劾之者眾:乃因陋就簡,復葺馬神廟大學(和嘉公主府),立師範、仕學二館,非其初志也。” 現北京大學佔地約七千餘畝,百多年前管學大臣主持購地一千三百畝建設京師大學,其規模於時已然宏大,然豐臺地區非鍾靈毓秀之所,學人志士終集於京師風景絕勝的玉泉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