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張冰清 通訊員 孫美燕 楊子宸/影片
浙大婦院產科病房裡，一道和煦的陽光照在牛牛身上，他一邊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一邊不停來回蹬兩條細細的雙腿，蓋在身上的三角巾一下子被他踢開了。
“歐呦，腳勁真大，在我肚子裡的時候也是這麼用力踢，踢得我痛死啦。”31歲的靜靜（化名）嗔怪地說道，語氣卻難掩幸福。
懷孕產檢時，醫生髮現靜靜子宮上有一道可怕的裂口，並還在不斷擴大……到最後，牛牛猛地一腳就能踢穿裂口、踢出子宮，大人和孩子可能都保不住。
儘管醫生多次建議終止妊娠，這個倔強的媽媽還是堅持留下寶寶。為此，浙大婦院組織了2次全院大討論，開創性地為她做了全國首例的子宮肌層修補術，最終她在10月29日剖宮產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
子宮上有一道長長的裂口
隨時會引發兇險的大出血
靜靜面板白嫩，眼睛又亮又大，是產科病房公認的美女媽媽，完全看不出已經生過兩個孩子。2016年，她頭胎剖宮產生下一個女兒，正是那次妊娠給這一胎埋下了巨大的危機。
孕24周時，靜靜產檢意外查出子宮下段剖宮產切口處的肌層區域性缺失，缺失寬度近5釐米，相當於子宮有一道5釐米長的裂口。
當地醫生建議她終止妊娠，並儘快轉到浙大婦院治療。“一開始我還不怎麼上心，因為沒感覺有什麼不舒服，醫生催了好幾次我才讓家裡人開車送我過來，結果進醫院沒多久就給我坐上輪椅，送進ICU了，我才意識到多嚴重。”
產科病區副主任慄寶華告訴她，如果繼續妊娠，隨著子宮被撐大，原本就缺失的肌層會越來越薄，一旦發生破裂引發大出血，不僅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有生命危險。
而如果選擇此時剖宮產生下孩子，24周的寶寶存活的機會非常渺茫，救治難度極大，還有可能伴隨一系列的疾病風險。
綜合分析，他給出的方案也是終止妊娠，“這個孩子我們還是不建議保的。”就連產科名醫、王正平主任醫師也這樣認為，因為根據靜靜的超聲和磁共振結果，完全符合臨床上的“勸退”指徵。
但靜靜的執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不管誰來勸她終止妊娠，她統統都拒絕，“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簽字的。”理由很簡單，孕24周的孩子已經有人形了，已經生為人母的她實在於心不忍。
更現實的考量是，就算這次拿掉了這個孩子，下次懷孕依然很有可能出現跟這次一樣的危險，她寧願這次冒險一搏。
被媽媽的勇敢無畏感動
醫生決定和她並肩作戰
子宮肌層缺失隨時可能爆發兇險的大出血，所以靜靜被安排在距離手術室最近的ICU，一旦出現緊急情況可以第一時間手術。超聲二科王軍梅主任團隊3天左右就給她查一次B超，嚴密監測子宮瘢痕的情況。
同為女人，靜靜的主管醫生馮燕更能理解她的想法和心情。既然產婦執意保下孩子，何不挑戰一個國內前所未有的治療方案？
馮燕指的是手術修復缺失的子宮肌層，她查閱了國內外各種資料和文獻，這種情況下堅持保胎的少之又少，國內還沒有報道的先例，國外的也僅有12例，並且病情有所差異。
但對靜靜來說，這是保住寶寶最後的一絲希望，不管冒多大風險都願意試一試，“我真的很感謝馮醫生，她當時跟我提起這個手術，我馬上就同意了，一拍即合！”
其他醫生也慢慢被她們說服，慄寶華又無奈又感動，“真拿你沒辦法，我們只能和你並肩作戰了。”
靜靜的孕周來到第26周時，情況更危險了。MRI顯示，隨著胎兒的發育，子宮裂開的範圍更大了，裂口從原來的5釐米延長到了10釐米。
從影像中可以清晰看到，寶寶的一隻腳正好位於裂口上方，到達宮旁血管。如果寶寶使勁一踢，可能直接把胎膜踢破，結果就是母子兩人都凶多吉少。
而靜靜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子宮收縮和腹痛，“只要寶寶一動，肚子就痛得不行。”醫生們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編織起一張生命之網
託著寶寶直至他降生
為了確定手術方案，產科集結了醫院各科室的專家力量，開展了兩次多學科會診MDT，對於手術當中的特殊用材、麻醉方案等一一確認。
馮燕醫生負責尋找縫線和生物補片材料，她跑了好幾家醫院才找到合適的縫線，對比了多個廠商才確認合適的補片材料，“因為她那一部分的肌層缺失，除了要透過手術修復缺失的肌層，還要用補片將其加固。材料是非常重要的，既要能夠與產婦的身體相容，也要能‘拉得住’已經破裂的子宮。”
手術時，產科專家王正平主任醫師親自主刀，慄寶華、馮燕等醫生配合。儘管已經預料到手術難度，但是開進去之後，實際情況比預期的還要更加困難。
“她的破裂口兩側的肌層邊緣實在太薄了，用手很難感覺到，大概只有1到2毫米。針要在這一兩毫米之間穿行遊走，而且破裂的傷口又寬又長，肌層手術縫合修復的難度極大。” 王正平說。
每一針都像在刀尖上起舞，他用一個個排列密集的針口“拉”起了一張網，托起了靜靜的子宮和胎兒……手術結束，一張託舉母子平安的生命之網，在母親的體內張開。
子宮修補術後，醫生們一直透過靜脈用的宮縮抑制劑來抑制靜靜的宮縮，目的是讓寶寶在母體裡多待一段時間。一般來說，32周以後出生的新生兒遠期併發症會少很多。
而寶寶比預想中還要給力，一直等到33+6周才向外界發出訊號：我想來到這個世界啦！
10月29日，34+3周的靜靜被送入手術室，晚上8點57分剖宮產誕下一個2430g的男孩，新生兒評分達到9~10分。
王正平在術中欣慰地看到，原先修補過的子宮肌層完整性非常好，“這次手術切口縫合後，我們又給靜靜的切口重新放了一個生物補片，希望以後她的子宮切口會是肌性癒合，而不是疤痕癒合。這樣以後如果要生三胎，沒準可以自己生呢，更加安全。”
王正平和父子倆
寶寶在新生兒監護室短暫住了幾天，現在已經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小胳膊小腿還跟在媽媽肚子裡一樣好動，但已經不會給媽媽帶來任何危險了。
靜靜丈夫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叫“牛牛”，“我們是牛年寶寶嘛，而且我在網上看到一句話‘勇敢牛牛，不怕困難’，他和他媽媽都不怕困難，一起渡過了難關，是最牛的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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