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上海市收藏協會 上海市收藏協會 1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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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欄目自去年3月5日開啟後,每週一篇,已引起海內外藏界關注,在此深表謝意!
《大言齋筆記》是我國藏界首部筆記式回憶錄,也是創始會長吳少華的筆耕新作。它以人抒情,以情憶事,以事記史,其中有不少都是塵封的舊事。這些娓娓道來的舊事,向我們展示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海派收藏的過往足跡。
那些曾經為海派收藏作出奉獻的人,我們不應忘記他們。記住嘍,每週三不見不散,並請轉閱!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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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財,人稱他“蝶王”》
韶華匆迫,舊事歷歷在目。自動手寫“大言齋筆記”,我就想到他,一位上海灘曾經的“蝶王”,他就是蝴蝶收藏家陳寶財。
陳寶財也是我最早結識的收藏家。為了寫此文,我查了一下,36年前的1985年12月7日,北京《光明日報》發表了我的採訪稿《陳寶財——從工人到蝴蝶收藏家》。讀著這篇昔日舊文,透過那泛黃的斑澤,在時光漫漶的背後,讓我回到了那個物資匱乏但精神向上的年代。陳寶財上班的單位是上海滬西汽車運輸公司,他的家離單位不遠,在曹楊二村。是改革開放的東風,吹綠了神州大地,一夜之際,一位工人成了收藏家,這在當時是何等的榮耀。現在的人可能理解不了當時的情景。“蝶王“陳寶財生於1946年,但已於2017年4月故世。
我是認識鐘錶收藏家王安堅先生後,在參加市交運局收藏活動時碰到這位蝴蝶收藏家。陳寶財為人熱情,也能講,特別是提及蝴蝶,他能滔滔不絕一瀉千里。但外表給人卻是樸素、憨厚。記得在初次相識後,我就有了採訪他的熱情。第一次去他家是晚上,當時他住在曹楊二村。曹楊新村是新中國第一個工人新村,也就成為了中國工人階級翻身當家做主的標誌,在上海的認知度非常高。陳寶財的家是二層樓的建築,這種風格模式是仿造蘇聯的,他住的是二室戶,廚房與衛生間都是公用的。現在看看不行,在當時卻是屬於有設施的,因為在那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上海人都是用馬桶的。
陳寶財的居室很拮据,也很簡樸,但卻是個蝴蝶的世界,迎面牆上掛著書法家施南池題書的“蝴蝶世界”,兩面牆上都貼置著蝴蝶標本,那千姿百態的蝴蝶,展翅向你撲來,一片春意盎然。一張桌子上也堆放著標本盒子與圖書資料。
寶財老兄人很粗,但收藏卻很心細,他將斗室佈置得有條有理,而且具有一種格物致知的氛圍。就是在這麼個蝴蝶天地裡,我靜靜地聆聽著一位蝶痴的敘述,他的故事深深地感動了我。
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那次採訪一直談到深夜12點半,從他家告辭出來,已經是萬籟俱寂了。當時在曹楊路的對面還有不少農田,我是騎腳踏車的,拐出新村,一片秋蟲鳴叫。騎著騎著,突然感到一腳踏空,趕緊下車檢查,鏈條斷脫了,在昏暗的路燈下,我一下子傻了,在這空曠不見人影的曹楊路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推車前行。經過了近3個小時的推行我終於回到了家。天亮後我像往常一樣去上班了。
這是我採訪生涯中的一個花絮,象這樣的“花絮”我有很多,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正象俄羅斯詩人普希金所寫道:“轉瞬即逝,那逝去的將變為美好。”因為,在哪個晚上,我聽到了一位“蝶王”的人生故事。
“蝶王”身世很悽苦,幼年時家道貧困,兩歲喪父,母親再嫁,遂將其送人。翌年,養父母自家生養一子,又將之轉送另一家無嗣夫妻。就這樣棄而納,納而棄,最終由一拉黃包車的陳姓腳伕收養了他,遂取姓換名叫陳寶財。從此,他才安定下來。
兒時的陳寶財居住在曹楊一帶,當時這裡是上海的郊區,農村景象。每天讀書放學後,與同伴穿田埂、鑽竹林,捉蝴蝶成了必不可少的遊戲。在大自然的懷抱中,陳寶財愛上了蝴蝶。後來,在學校老師的啟發下,他開始閱讀各種有關昆蟲知識的科普書籍。再後來,他愛上了蒐集蝴蝶,這位蝶痴先是騎腳踏車在江蘇、浙江、安徽一帶採集標本,繼而又去江西、四川、貴州、雲南、青海等地考察、捕蝶。
“蝶王“告訴我,三十年間,他幾乎走遍半個中國,為此花去了養父半生的積蓄,騎壞了十八輛腳踏車,變買過五斗櫥、腳踏車、縫紉機,花費了他和妻子的大部分工資收入。曾有一度,家中債臺高築,他本人五年不添新衣。
蒼天不負有心人,這位僅有中學文憑的“蝶王”,憑著對春天的嚮往,憑著對蝴蝶的憧憬,透過蒐集,刻苦鑽研學習,成為了一位“蝴蝶收藏家”,被接納為中國博物館學會會員,中國昆蟲協會會員。1997年1月,陳寶財還被歐洲生態生物學術委員會接納為第一位中國籍委員。他的事蹟還被載入《中國大百科全書》、《東方之子》。還擔任過中國文物學會民間收藏委員會副主任,上海市普陀區群眾文化學會民間收藏委員會常務副會長、上海市交通運輸局收藏協會副會長兼秘書長等職務。1985年4月14日,這位蝴蝶收藏家在社會各界的支援下,創辦了“陳寶財蝴蝶博物館”,這是中國第一座蝴蝶博物館。並創辦了《蝶友之窗》館刊。
那麼,這座博物館裡有多少藏品呢?據資料顯示,館內擁有蝴蝶標本1000多個品種,分別來自世界上37個國家與地區。藏館中還有以蝴蝶為主題的多種收藏,例 如郵票、火花、剪紙、圖鑑,以及歌詠蝴蝶的詩詞書畫。在他的標本中不乏珍品,例如斑紋呈金錢豹樣的豹蛺蝶、蝶紋如虎皮的風花蝶、紅藍圓點的康定絹蝶,還有什麼臺灣珠光黃裳鳳蝶、雲南麗蛺蝶、三尾褐鳳蝶、白帶燕尾蝶等,都堪稱國寶級的標本。最奇特的是一種巴利鳳蝶,人稱“陰陽蝶”,其一翅全黑,另一翅呈琥珀色,而且兩翅形態迥異,據說這種變異蝶,在數十萬只蝶中也難得其一,彌足珍貴。
這位“蝶王”,還曾經是上海收藏欣賞聯誼會創辦初期的顧問。1987年4月14日下午,上海收藏欣賞聯誼會在本市滬西汽車運輸公司俱樂部,隆重舉行陳寶財蝴蝶博物館建館兩週年紀念活動。200多位收藏同仁到會祝賀。大會發行“七彩系列紀念封”之二——“蝶藏苑”封。封、戳由施根生設計,由於設計別緻、有創意,受到中華集郵聯合會副理事長張包子俊的讚譽。會議上我向這位“蝶王”頒發了紀念證書。這位“蝶王”當天非常風光,眾多的新聞媒體給予了報道。儘管以後,陳寶財蝴蝶博物館還搞過好多紀念活動,但沒有一次超過兩週年紀念。
1987.4.14陳寶財蝴蝶家庭博物館建館兩週年活動
我也非常珍惜與這位“蝶王”的情誼,至今還完好如初地珍藏他寄給我的兩週年紀念封,信封上留有他的字跡:“相互勉勵,共同學習雷鋒的獻身精神、海迪的刻苦專研精神,老楊的為人民服務——扁擔精神。”
蝴蝶很美,但終究要飛走。為了寫此文,我向普陀區收藏協會會長黃振炳求證陳寶財逝世的時間,振炳找到了原始的微信記錄,告訴了我,寶財兄是2017年4月4日也就是他建館32週年還差10天的時間。我想,他肯定是放不下心的,放不下那一屋子的蝴蝶。
吳少華書於辛丑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