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錢玉娟 作為蘇州魔方互動網路科技有限公司的創始人兼CEO，楊陽在過去的一個月裡見了很多家投資機構，他充分感受到自己所在的私域營銷這個細分賽道“熱”了起來。
就在接受經濟觀察報記者採訪的前一天，9月15日，楊陽的公司還敲定了獲得5000萬元人民幣Pre-A輪融資的訊息，而這發生在有關部門明確要求“保障合法合規的網址正常訪問”之後。
一旦開放，在這背後產生的創業機遇和商業勢能中，公域流量私域化和私域流量公域化被認為是重大風口。
儘管監管層會同多家平臺企業意在推動生態互聯互，但整個網際網路產業的參與者仍沉浸在不確定性與等待之中。
騰訊首先推開了開放的這扇門。9月17日，騰訊釋出關於《微信外部連結內容管理規範》的調整宣告，即日起展開“解除連結遮蔽”的第一階段——使用者升級版本後，可以在一對一聊天場景中訪問外部連結。在此期間，微信還將對外鏈提供平臺的管理有效性設立信用分級。
基於微信的動作，楊陽預判，接下來將給數字營銷側帶來一項大勢，“如何幫助品牌企業沉澱私域資產和構建新型使用者關係。”
高牆林立背後
商機背後，曾在網際網路平臺有過十餘年市場管理崗工作經驗的楊陽，講述起了自己對平臺間樹起座座高牆的感觸，以及身處產業中看到的痛點。
回望整個網際網路產業的發展歷程，自2008年至今，騰訊、阿里、位元組跳動、百度等巨頭成長的背後，關聯的話題不斷，而關鍵詞往往集中於生態競爭，甚至是壟斷。
在網際網路產業摸爬滾打十幾年，產品經理出身的陳靜以百度為例說到，“它能有當年的地位，跟當初沒有眾多網站開放介面，主動最佳化百度搜索密切相關。”他告訴記者，曾幾何時，國內SNS網站對搜尋引擎多存有較大依賴，但遭到百度多次遮蔽後，也做出了同樣的遮蔽舉動。
作為搜尋引擎，百度原本應與其他平臺是共生關係，但陳靜指出，“不夠節制”的百度利用市場優勢地位“偏袒”自有產品和業務，對其之後的地位和發展有較大影響。
從阿里、百度開始，巨頭間展開相互封禁，各自高築“圍牆”，網際網路實驗室創始人方興東認為，這讓整個網際網路行業的“互聯互通”問題愈演愈烈，此後發生了“3Q大戰”、淘寶與微信、微信與抖音之間的種種“對壘”。
對於平臺間的爭端，不僅有楊陽這樣的平臺內部人士記憶清晰，身在平臺生態中的中小企業也有切身體會。
抖音平臺上的交個朋友直播間CEO喬立元苦於跨平臺營銷頻頻被限流，在另一社交平臺釋出直播間宣傳，“有時發完只有自己可見，粉絲根本看不到。”
平臺相互設防，樹起高牆的過程中，楊陽發現，基於整個網際網路產業的本質和需求來看，“巨頭間的競爭，看起來是場流量戰，本質其實是搶奪使用者時間。”加之整個網際網路產業裡的公域流量面臨天花板，如何幫助企業把使用者沉澱為私域流量，成為楊陽2019年離開平臺企業，辭職創立魔方互動的初衷。
私域業態存機遇
楊陽感知到的是，整個私域生態和需求已然井噴。
採訪中，楊陽認為，藉助第三方工具進行暴力引流的時代已經結束，任何一個企業都要基於“獲客”來構建起屬於自己的私域流量池，這背後不得不提及企業微信。
儘管面向B端企業的溝通IM平臺，在企業微信之外，還有阿里的釘釘、位元組跳動的飛書、華為的welink等，但當企業微信2020年啟動“對外連結12億微信使用者”之後，“企業微信就成為了中國私域流量沉澱的最佳土壤。”楊陽如是說到。
紅利雖有，但也存在一個不容忽視的現實：很多公域平臺希望打入微信生態，卻並不願意把使用者的資料流量沉澱在其中。
這一商業邏輯並不難理解。楊陽以阿里淘系與騰訊微信之間的這堵牆為例分析，淘寶絕對不願意會員使用者在微信裡溝通，因為它有一個產品叫旺旺。”但從中小企業商家、品牌主的視角看，消費者使用最頻繁的便是微信，“使用者最終是在社交關係裡。”
儘管2016年時，時任阿里巴巴集團CEO的張勇在內部會上提出，要鼓勵商家建立自己的資料流量池，標誌著阿里淘系對於“私域”的重視。但楊陽覺得，私域流量體系在淘寶生態裡不成立，因為沒有使用者會24小時都在淘寶上，反觀微信就不一樣，“高頻且社交是剛需。”
楊陽認為，只有能夠觸達的使用者才算私域流量，而具備豐沛使用者的微信不但有機會，“在它的體系裡，連線中小企業商家進行商品交易，完全是免費的。”
在使用者規模等優勢基礎之外，談及微信，方興東說，“這個中國最大的網際網路生態，也成為了中國最大的‘圍牆花園’”。不過，他理解的是，微信雖然築起高牆，但其呈現的面貌並不是令人反感和厭惡的封閉、控制。“它並沒有硬性限制和控制使用者訪問和使用其他平臺，而是巧妙地讓使用者心甘情願停留在其生態中。”
“圍牆”破拆進行時
商場之中，巨頭紛爭確是事實，但也不乏一些小動作，讓橫亙在平臺間的那堵牆有了鬆動，甚至傾倒之勢。
特別是今年以來，阿里數字經濟生態中的盒馬集市、淘票票電影、高德打車等產品業務，漸進式以小程式的形式出現在微信生態中。就在兩個月前，市場上還傳出了阿里與騰訊有望生態互通的訊息，這讓淘系商家張旭有了盼頭，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頻頻表達到，“希望這個過程不會太漫長。”
從9月13日騰訊、阿里、位元組跳動三平臺的回應看，基於“解除外鏈遮蔽”而延伸出的平臺生態開放、互聯互通問題，仍待頂層設計作出明確的規劃和程序方案。
儘管9月17日騰訊成為首個宣告開啟解除連結遮蔽的網際網路平臺，但在記者多次測試發現，目前淘寶商品連結、抖音短影片連結轉發至微信中，仍為亂碼。不過有某平臺人士體驗後表示“開放了”。
在楊陽看來，生態若開放，“未來騰訊甚至可以成為整個網際網路的基礎設施”。不過，利弊之於超級平臺而言，關鍵還要看其核心業務、投資生態會否面臨較大風險和問題。
一位長期關注網際網路超級平臺的券商分析師告訴記者，樹立起的高牆，之於不同平臺也有特殊意義，聚焦阿里來看，“它的商業模式主要是依靠為商家做廣告實現營收和利潤。”上述分析師稱，百度和微信的引流會影響商家的廣告投放需求，最終影響平臺的貨幣化率，阿里作出封閉百度和微信跳轉連結的舉動不難理解。
但隨著業務模組增多，包括淘寶、天貓、1688、淘特等在內的阿里大淘系，不再單獨依靠廣告營收，“它也需要藉助國內最大的社交平臺加速其客戶轉化和提升使用者體驗。”
未來仍存想象空間
平臺“破牆”實現生態互聯互通，對於整個商業體系而言，會有較大促動，“想象空間比較大。”在上述分析師看來，對於巨頭相對成熟的商業模式而言，影響可控。
作為第三方數字營銷企業，楊陽自然是希望開放的，“騰訊整個電商體系的成交額，2019年還只是8000億，去年卻能突破2萬億。”在他看來，除卻小程式商城的普及、影片號與小程式的打通，關鍵還有企業微信的助推。“今年預計突破4萬億。”楊陽預計。
不過，基於對微信的深度觀察，這位券商分析師說到，目前數字金融業務在騰訊整個業務生態中增速最快，但微信支付的“弱點”在於支付金額相對偏小，大額支付佔比較低。“一旦微信支付進入阿里電商交易的支付埠，必定會較大幅度分流支付需求，對螞蟻集團的支付業務形成衝擊。”
當然，危與機共存。若解除所有外鏈遮蔽，券商分析師認為這之於微信，“將明顯帶來使用者時長、訪問頻次、訪問總量的提升，更會對資料儲存、甄別管理產生一系列運營和成本上的壓力。”
頂層設計層面雖然啟動了網際網路平臺整治行動，也召開了行政指導會，但綜觀時下，方興東看到關於封閉與開放，平臺間的爭論並未休止。
“競爭環境惡化，開始危及整個網際網路生態的健康發展。”當產業市場深受其苦，方興東雖呼籲“圍牆花園”亟待破拆，不過，全球範圍內網際網路超級平臺間的“圍牆花園”愈演愈盛，也說明了現有法律缺乏一錘定音的解決辦法，這不僅涉及少數巨頭的商業利益問題，更直接關係中國網際網路和社會的潛力、活力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