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雪白雪白的床單上發呆,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媽,醫院裡為什麼到處都喜歡用白色系的風格呢?”她突然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語的問道。
“是因為人來去都在醫院裡嗎?來的時候一顆赤子之心般的純潔,人走的時候也一定會純潔如初嗎?”她不等媽媽說話,自己卻又搶答似的低聲道。
“你別瞎想了,一米,睡會吧。額,我回家換身衣服再過來陪你。”母親身體不自然的抽搐一下,又極力故作鎮靜的用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呢喃似的安慰道。
母親努力掙扎似的站起身,轉身蹣跚著離開病房。她望著母親矮小而又佝僂的背影,淚水在她眼睛裡不爭氣的打起轉來。她從小就身體不好,體弱多病,先天性心臟病差一點要了她的命,父母把全部的工資都用在給她看病了,她從小少了很多兒童的童趣,多了份她很討厭的成熟。她記得每次父母讓她喝那些令人作嘔的中藥時,她總笑著安慰父母說,她喜歡中藥,不需要糖塊的安撫,因為中藥湯像似液體巧克力一樣,可她從沒吃過什麼是巧克力呀。可父親卻未能保護了她,在她生下她兒子八週年時,說走就走了,這個世界上一瞬間就剩下她們母女倆了。
下午三點已過,又到探視時間了,病房裡的另一端住著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大娘,好像兒女們都很孝順,每天探視時間都像開聯歡晚會似的,也算是晚年頤享天年吧。每每此時,她總眼裡含著淚,禁不住想起自己還有一個不太喜歡自己的丈夫,和一個貌似對自己很愛的兒子。
她其實長得很美,身材也很勻稱。但她自己就是覺得自己沒有女人味,一點也不自信,自己從小身體不好,一直不能和小夥伴玩耍,就連自己舅舅也不讓自己的表妹給她玩,怕是傳染自己女兒體弱多病嗎?她渴望友情也渴望愛情,然而沒有男孩願意喜歡她,也許是因為自己天天一副桀驁不馴的表情吧,那是因為自己自卑才裝出的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她偏偏頭,看了看窗外,窗外的天空還是一片沒有一點生氣的灰白色,窗前的樹枝隨風搖曳著,胡亂在天空亂畫著什麼,她沒有看懂樹枝在天空中畫的符號,也許樹枝並不想她看懂吧。自己的丈夫,呵呵,一個只愛他自己和他媽的媽寶男,自己嫁給他十年了,說過的話也許沒有自己和護士說得多,他永遠想的都是他自己。也許她並不恨他,因為她根本就不愛他,她只是在完成她需要當媽媽的一個願望,然而她的兒子是隨夫姓的,好像自己的兒子一直不太喜歡自己。
“李一米,你的家屬呢?”護士突然把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
“我媽,她……,她回家了,一會兒……就回來吧。”
“家屬來了,讓她去籤個字,明天你手術!”
“手……手術?”
“對呀,你的配型成功了,你不知道?”
“我……,誰……,錢……”她壓低聲音,想問什麼,但好像又不願問什麼似的。
護士搖搖頭遺憾似的走了,走的那麼失落似的。
她要手術了,是她一直夢想的事,但發生了,她卻不敢相信,手術費需要多少呢,她知道她們家負擔不起的,不管怎樣她是要手術了,她一年來第一次笑了,笑的有些恍惚,因為她覺得她看到爸爸在床邊微笑著看著她,她也迷迷糊糊的笑著睡著了。
房間裡還是沒有一絲光線,她這是第N次努力睜開眼睛,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自己像是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一般,各色人等又如看電影似的略過眼前,自己茫然一點一點在撕扯這種黑暗,遙遠的深處傳來招魂似的呼喊,但是無論怎麼她努力,她還是聽不清對方的聲音,只是好像一點微弱的光芒慢慢在變亮,她努力注視著遠方的亮光。
“李一米,李一米,你醒了?”護士好像完成一件任務似的,“醒了就好,你手術很成功,你還有別的家屬嗎?”
“別的家屬?”她茫然了,“我媽……”
“一米……,不怕,媽媽在這……”不遠處母親也躺在另一張病床上,佝僂著身子像一隻大蝦似的圈在床上。
她淚水一下奪眶而出,淚水像泉水一般源源不斷的從她的眼眶噴湧出來,然後在她蒼白消瘦的臉龐上彎彎曲曲彙集成兩股小溪肆意的流淌著。不知什麼什麼時間窗外的陽光斜照在離窗只有一米遠的病床上,白花花的光芒顯得格外蒼白,迎著陽光的光柱裡,一些灰塵在雜亂無章的跳躍著,像是在在光柱中拼命掙扎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