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收藏拍賣雜誌)
近一百年來的海上藝林,就書法這一門類而言,除了很多書法家與金石家的書法之外,還有一類人也參與書法創作並也達到了同樣的藝術高度,那就是為數不多的繪畫大師。
筆者近得海派畫壇大師劉旦宅書法小幀,裝入鏡框後,神采奕奕,風神不可名狀。家慈所見卻說“大大小小,粗粗細細,濃濃淡淡,這個書法是看不懂的”。這幾個詞正巧很好地歸納了劉氏乃至畫家書法的特點。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畫家書法的二三事。
01
繪畫與書法如何“匹配”?
畫家對書法處理別開生面
其實海派繪畫大師們的書法造詣都十分了得,吳湖帆、賀天健、謝稚柳、陸儼少、唐雲、程十發、劉旦宅等都將自己的繪畫與書法很好地“結合”,做到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沈周早年的書法學明初二沈,乃王羲之一路。五十歲後,隨著自己畫風的日益粗獷老辣便開始關注黃庭堅書法,最終完成“轉型”,使得自己的畫與書“匹配”。這樣的藝術思維同樣在這些“聰明”的畫家中體現出來。
· 吳湖帆 《山光樹色》 書法 冊頁 (八開) 設色紙本 1936年作
來源:香港佳士得
隨之而來的問題是這些畫家在臨摹練習繪畫的時候也絲毫不放鬆自己對書法的訓練,並且與他們的繪畫一樣各自有各自的取法,所謂“取法乎上,得乎其中”。
書法的“上”就是晉唐風度。趙文敏有云“昔人得古刻數行,專心而學之,便可名世。況蘭亭是右軍(王羲之)得意書,學之不已,何患不過人耶”。
“迴風暗淡,洞庭落木,問天天不語,願吐盡心頭烈火,焚卻宇宙之索莫”。一九五七年劉旦宅畫《天問圖》,郭沫若在其上題了這首詩,一九七八年劉旦宅錄此贈中國新聞社記者陸谷葦。
從這張作品中我們可見,這時候劉旦宅四十八歲,書法宗晉唐,晉人行書中寓唐人楷意。王羲之論書“古質而今妍”,這張書法上就能見“今妍”。
至於大小、濃淡、粗細這就是畫家對於藝術的“誇張”處理,往往也是他們別開生面之處。猶如篆刻中之朱白、虛實、挪移等處理都是為了在平中寓奇,自造矛盾併合理處理使之和諧。
筆者在學習中國書法史的第一堂課上老師就說了沈尹默先生的名言,好的書法應該是“無聲而具音樂之和諧;無色而具國畫之絢爛”,讀到這張書法便有此感覺。
最後款書二行小字自如揮灑尤為可人,米南宮所謂“臣書刷字”或亦如此。
02
講求佈局
書法的“繪畫”特質
趙文敏雲“書法用筆為上,然結字亦須用工”。一個優秀的書法家經過幾十年的訓練與創作,在用筆與結字上已經駕輕就熟,接下來就是“佈局”。
劉旦宅這張作品寬四十七釐米,長二十二釐米,雖為小字卻顯大氣,雖有妍麗處,卻不失穩重,讀來神完氣足。米南宮所言“古帖幾無餘紙”,很有可能這張小字就在是“餘紙”上寫的。
要寫上這麼二十八個字再加二行落款小字,單單從佈局上其實難度不低,這在客觀上也使得此帖“無餘紙”反而增添了“古意”。仔細觀察,這張可能為皮紙,其上線條之墨色變化則更明顯,一定程度上增添了書法的“繪畫”特質。
這麼小的紙張,這麼小的落款,在一般人看來應該配“小印”,他卻用了一方二點五釐米的印章“旦宅無恙”,我們在讚歎篆刻家吳子建藝術之妙的同時,更要佩服劉旦宅的藝高膽大,這方“大印”在紙上非但不突兀反而增添了力量,使得小字有了大氣的格局,可見藝術真是“無可無不可”。
這種處理在潘天壽的書畫中也時有體現。
看了這樣的書法與線條我們就不難理解劉旦宅人物畫之奧秘。這種關係可能於人物畫家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另一個例子就是程十發了。
隨著劉旦宅先生藝術的精進,其書法的“繪畫性”更加突出甚至到了張狂的境界,書法由行楷變化為大草,直追懷素,視覺效果與趣味應該都超越了之前的作品,並且個人面貌更加突出,已入自由王國。
03
忍不住想蓋印
這樂趣或只有好古者獨享
審讀這張小字,令人想起畫家陸儼少、謝稚柳之書法,或為一家眷屬,且都能體現出畫家書法的精神特質,也折射出筆者藝術鑑賞之好惡,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今人好畫,所謂“好書不及濫畫”,筆者卻越來越喜歡書法,寒舍中也是畫少書多。
今喜得此作,吾本好事立即於右下蓋“染堂過眼”印,所用九華堂秘製硃砂印泥,原有續貂之虞,怕的是印泥顏色不夠沉穆,與整張書法之舊氣相違,所幸吾鈐印手法本就生疏,卻反而使印面有歲月痕跡,加上印泥用料之純正,似乎與一九七八年蓋的那方“旦宅無恙”同時所鈐,這樂趣或許就只有好古貪玩者方能獨享。
(本文轉載自收藏拍賣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