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卜建學
對於我的農村戶口,總有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
小時候,我和母親在外婆家生活,全家只有母親一個壯勞力。即便母親全力以赴勞作,年終結算總是“欠社”。分得極少的穀子和麥子,不及餬口,常受飢寒之苦。
農村實行包產到戶後,我家四人分六畝田,大大小小近十處。有遠有近,遠的離家約兩公里,一天最多挑十擔糞就天黑了。辛苦一年,交給國家一部分,還能填飽肚子,飢餓的狀態有所改善。母親精打細算下,大多時候糧食還有積餘。
農忙時,我總盼著天天上課,不是因為我熱愛學習,而是想逃避農活。“村小”偏偏要放農忙假,少則一週,多則半月,唉,註定磨命,逃也逃不掉。
最忙碌的要算搶種搶收的“大戰紅五月”,天亮就下地,幹到天黑看不見了才收工。菜籽打了割麥子,麥子收了栽秧子,白天忙收割,晚上忙灌溉,有時為搶水而爭吵,有時在田邊倦極打盹還被蟲子咬醒。臉曬黑,腰累了,手掌也起泡了,年年如是,週而復始。
對於農村,愛怨交加,卻又無可奈何。母親說,當農民,只能靠天吃飯。你嫌當農民苦,那就去當居民(居民就是城裡人)。怎樣才能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啊?於是,當居民跳農門,成為我的理想和為之奮鬥的動力。
老一輩不能也不願改變生活狀態,我們這一代卻不甘心,拼命往外衝、掙脫農村的羈絆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有人外出打工,捨不得農村老婆孩子熱炕頭,轉了一圈後返回了老家;有人外出當兵,三兩年復員後仍回到農村原點;有人嫁往外地,仍然種田為生跨不出農村這道門檻......他們一邊在農村折騰,一邊嚮往城裡的世界。
在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競爭中,我跌跌撞撞考上師範。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彷彿范進中舉一般——學校好壞無所謂,轉了戶口就是最好結局。
一時間,“農轉非”就成了農村年輕人改命的唯一出路。讀得書的考上學校轉戶,長得標緻的嫁給幹部等政策轉戶,甚至舉全家之力籌款為一人轉戶......
外公去世後,我也將母親的戶口從觀勝轉到了元通。為此,我還沾沾自喜。因為元通的田少,母親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
時過境遷,曾遭嫌棄的農村戶口竟然變成香餑餑了!農民有了土地就有了依靠,不用上繳糧食稅了,還可以出租,不想出租就建成民宿開農家樂,環境清新,成都人最喜歡;若被政府徵用,那就發了,有錢不說,還有失地農民保險,老了都有保障,讓城裡人羨慕不已。
那個生我養我的外婆家,也因修二繞連線線,占房佔屋佔田地,呆在原地的族人們高興得合不攏嘴了。而那些成功實現“農轉非”進城的人,面對高企的房價束手無策,面臨下崗的境遇捉襟見肘。他們又把眼光投向了這塊“蛋糕”,留守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在政策和道義的加持下,有效地阻絕了這股“逆流”。
有著偌大宅基地的家婆屋,老房子拆了,外公外婆早已不在了,我和母親的戶口轉走了,自然也沒有了糧田。那份“蛋糕”也與我們了無關聯。
是啊,甘蔗沒有兩頭甜。我成功地透過高考實現了“農轉非”而改命,又豈能覬覦農村的發展紅利呢?
真心祝福鄉親們,因黨的好政策而過上富足生活!
注:圖片由山中歲月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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