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井手純二郎,進攻南京的時候,隸屬日軍第十三師團山炮兵第十九連隊,我是一名彈藥手。我現在上了年紀了,80多歲了,但要回憶起我在中國戰場上的事情,我還是記得清的。
我記得我是1937年10月2日,在上海登陸的。經歷了很多次戰鬥,記得有一個叫馬家宅的地方,碉堡要塞十分堅固,敵人非常頑強,為了攻陷那裡,我們大概花了十多天時間。馬家寨終於陷落了,我們開始了南京追擊戰。
在向南京前進的途中,我看到了很多中國士兵的屍體,死後被遺棄在路上,可能超過一週或十天了吧,所有的屍體都腐爛了一半。我們不眠不休地前進,經常是凌晨2點起床出發,到下一個宿營地已經是中午12點了,大約十五天的左右,我們一邊戰鬥一邊前進,越來越逼近南京了。
到了南京城附近時,我看到了50人或100人的敵軍,聚集在一起,舉著白旗來投降,其中很多都帶著傷,或被刀砍傷的,或被炮火炸傷的。看到他們,我沒有一點兒同情心。在日本的家裡,鄰居們都說我是好父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可是到了戰場上,我們經常被教育說:“都是因為這些支那士兵,我們才會被徵召到戰場上,都是因為他們,我們才這麼辛苦。”
在去南京的路上,我們聯隊也是幹過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比如到某個村落宿營的時候,把所有中國男人都拉到一個屋子裡,用槍殺死或者點燃整個房子燒死。然後,把女人都關在一個屋子裡,晚上就侮辱她們。接著,到了第二天早上即將出發時,再把她們全部殺死,臨走時燒燬所有房屋。這樣,逃跑的中國人即使回來也無處可住了。
我們就這樣殺戮著,向前挺進著。有時,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就諮詢了一下為什麼要幹這樣的事情,結果得到的回答是,因為這個地區的中國人抗日思想非常強烈,是上級命令我們將他們全部殺死的,所以我們只好照著做了。我想,這就是戰爭吧,到處都是放火、殺人、搶劫、強姦。
我們聯隊走到南京幕府山附近時,俘虜的中國士兵數量已經是數不勝數了。據說大約有兩萬多人,在這些俘虜中,有十二三歲的孩子,也有長著鬍子滿臉皺紋的老人。他們叫著“給支香菸吧,給點兒吃的吧”。然而,事實上我們的補給也很困難了,如果不是每天都派士兵出去徵繳糧食(作者注:就是出去搶劫中國百姓)的話,早就沒吃的了。所以根本就沒有一點兒糧食給俘虜們吃。
因為幕府山下有個大的兵營,所以俘虜都安置在了那裡。雖說是兵營,也不過是個有茅草屋頂的大房子,裡面大約有20根大梁。
到了一天的早上, 我們所有人都要求到宿舍外整隊,我尋思是什麼事情啊,就到外面列隊了。結果下達的命令是,前排的人進城,後排的人去處理俘虜。那天我運氣不好,正好排在了後面,我想這下麻煩了,可也沒辦法。我們聽從命令去屋裡把槍都拿了出來,後排的人算上我大概有50人吧,大家都拿好槍排好了隊。
接著,我們來到了幕府山下的兵營。到了地方,我看到周圍大約有20挺輕重機槍戒備著,別說俘虜,就是一隻螞蟻都跑不出去。長官讓我們把俘虜都綁起來,可是一時又找不到捆綁他們的東西。於是,我們把俘虜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然後撕成了布條,把他們一個一個地綁了起來,綁好後,讓他們每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起。2萬多人啊,這可不是一個小的數字。我們在此計程車兵,加起來才幾百人。這麼少的人實在忙不過來,早上到兵營,到了傍晚月亮出來了,我們才把這2萬多人全部綁了起來。當然,也有些日本士兵,一邊捆綁一邊在俘虜身上搜集著金錢、手錶、鋼筆、貴金屬等。因為我們手裡有機槍、步槍、刺刀,所以我想俘虜是跑不掉的。
捆綁完後,長官要求俘虜排成兩列縱隊,向揚子江方向行進,兩側是荷槍實彈的日本士兵拉扯著俘虜們前進。途中,因為天黑,有俘虜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接著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可是我們沒工夫去扶他們,我們直接用刺刀一個又一個地刺死了。
揚子江南岸有一個不知道是兵營還是什麼的建築物,因為是晚上,我看不清楚。樓頂架起了機槍,對準廣場上的中國俘虜。北側是一個高約幾米的石牆,儘管晚上看不清,但我想找這麼一個地方,大概是因為防止俘虜不能往北逃跑吧。
長官命令我們用軍刀把俘虜的腦袋砍下來。我是炮兵,還沒有親手用軍刀砍過活人的腦袋,因此就向曹長借了一把軍刀,朝著那些因凍餓而癱軟的俘虜們砍去。這期間,突然在俘虜中間有人大叫了一聲,俘虜們都站了起來,這時機槍“嗒、嗒、嗒”的開始射擊了。很快,在幾十挺機槍的掃射下,廣場上的俘虜都一個一個地倒在了地上。
還發生了一件事,一名俘虜居然爬上了高牆,跳了下去,抱著站在下面沙灘上持槍警戒的一名士兵一起滾進了江裡,導致一名機槍小隊的人陣亡。
接著,長官命令我們拿起刺刀,去尋找可能還活著的人。我一邊走一邊刺。大約到了凌晨,我們終於踏上了歸途。這時,我才發現,因為砍殺俘虜過多,我的兩隻胳膊已經痠疼得抬不起來了。
第二天,正好是舉辦南京入城儀式,我們也參加了。這時,我聽說了這樣一件事,昨天沒有去處理俘虜的前排計程車兵,被命令去收拾屍體。他們用樹枝做成的鉤子,將我們昨晚殺掉的兩萬多人,全部拖到揚子江裡去了。
南京入城式結束後,就是浦口作戰,到浦口必須從南京乘船過去。我坐船的時候,看到了令人吃驚的情景,南京的江邊屍體堆積如山,江面上到處都是順流而下的屍體,泡的發白的屍體不斷地撞擊我們的船幫,看來不止是我們聯隊殺了那麼多人。
我作為士兵實際服役了六年多,我再也沒見過那麼多的屍體,到處都是,那場面回想起來簡直是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