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國名將,相信大家第一時間都能想到許多名字。比如說聶榮臻、羅榮桓、徐海東、楊勇、楊得志、梁興初……也許常人或多或少都瞭解聽說過一些有關他們的著名戰役、事蹟,立下的赫赫戰功。
但不知大家是否知曉,他們其實都曾來自於同一支部隊——八路軍第115師。
這支師級部隊的前身往上追溯可到井岡山時期的紅一軍團,始建於1930年,在1937年盧溝橋事變後,紅一軍團進行了整編,八路軍第115師便由此正式誕生。
而一度擔任了這支部隊代理師長的人,叫做陳光。他還在紅一軍團時期就做過這支部隊的代理師長,跟隨我黨走南闖北,踩過長征路,潛伏敵後打過遊擊……與反動派、日軍殊死搏殺,指揮部隊打了許多漂亮的、甚至堪稱奇蹟般的勝仗,也為紅一軍團和後來115師的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8年抗戰,8年浴血,在他所帶領過的這支總共出過3名元帥、2名大將、400多名大將以下將軍的傳奇部隊,是當時八路軍公認的最強師,也即我們現在所稱“王牌中的王牌”。
陳光究竟是誰?有過哪些功績,又有哪些傳奇?為何選擇了離去?這得從陳光選擇革命道路說起。
一、走上革命
1907年是日薄西山的一年,在這年裡,腐朽沒落的清朝雖然開啟了立憲運動,但正如這年2月近春的冬意一樣,垂死掙扎改變不了它氣數將盡的歷史事實。
在這個已經可以看得見王朝晚霞的特殊時段裡,湖南省樟宜縣慄源堡,一戶貧苦農民家庭內,喚名為陳光的小孩出生了。
陳光身世苦寒,和那時候大多數貧窮的農家子一樣,他10歲入初小,可僅讀了三年書就因家境困難而選擇輟學回家了。務農、做點兒賣花生米之類的小生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吃穿不咋地,但他身體卻不差,不如說還很強壯。
少年時候的陳光憑藉孔武有力、發育良好的身材,性格也爭強好勝,有著一個什麼都不服的性子。
每逢春節耍龍燈,他都要爭著搶著去擔任那最費力氣的舉龍頭角色,卻不覺累,反而樂在其中。除此之外,他還很愛打抱不平。有一次他族中一位同嫌貧愛富的族叔吵了起來,吵得不可開交。陳光性子有些急,一怒之下,直率的他便將自己這位族叔給打了一頓。
腦子裡舊有宗法觀念並未隨清朝的覆滅一同垮掉、仍舊充滿舊思想的族人們,對於陳光的行為驚惶不已。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啊!他們於是一窩蜂而上,將陳光給按住,然後綁了起來,就綁在家族祠堂的柱子上,要陳光認錯、向族叔賠禮道歉。但是陳光哪裡肯呢?要我認錯,憑什麼?他想著,倔強地咬牙,哪怕被捆、被一群長輩圍著指責唾罵,也死活不願意低頭。
就這樣,倔強的少年慢慢長大,長到了18歲,開始變為一名健壯的青年。
1926年12月,在國民大革命轟轟烈烈的氛圍下,緊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湖南鄉村的農民革命運動也開展得風雲激盪。熱潮所及處,陳光的家鄉慄源堡也成立了一個農民協會。而從小就富有抗爭精神的他便加入其中,成為了委員。
慄源堡為客家人居住的村寨,歷來就有守寨用的土槍。陳光加入農會以後,心中很清楚,要為廣大受苦受難的農民們爭取利益,那便要打倒四體不勤的地主老財,而這也一定會招致他們的激烈反抗。
為此,心思靈敏的陳光便決定因地制宜,從各種渠道收集了十幾條槍來,武裝成一支農民部隊。靠著武力支撐,他積極號召、帶領群眾,不折不撓,同魚肉鄉里的土豪劣紳們做鬥爭。
不過,這鬥爭很快就遇到了挫折。1927年,國民黨反動派針對共產黨人的馬日事變爆發,共產黨在兩湖地區的黨組織與幹部人員都受到不小的重創,聽到訊息后土豪劣紳們立即趁此機會糾合起來進行了反撲。
情況一時變得十分險峻,陳光很想留下來繼續爭鬥,不願一走了之,內心有兩種聲音在打架,但最終還是理智佔了上風。此情此景,自己留下來,除了白白流血犧牲外,不會有太多益處,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樣盡力說服自己,他將所掌握的12支土槍掩埋起來,逃往了外地。
半年之後的12月冬天,局勢稍緩後,陳光又回到了家鄉,經地下黨員陳東日、陳俊的介紹,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次年1月,赤紅色的旗幟飄揚,朱德、陳毅率“八一”南昌起義的餘部1000多人進至了宜章。陳光聽說訊息後異常興奮,共產黨的軍隊來了,革命就有救了!
他當即把自己埋藏下來的那12支步槍獻出,組建了一支農民赤衛隊,配合紅軍,參加了湘南暴動,從此正式踏上了心盼已久的革命道路,緊隨朱、陳部隊腳步,上了井岡山。
二、負傷作戰
陳光的性格是倔強而勇敢的,這不僅表現在他的生活中,也表現在他的作戰上。井岡山時期的1930年2月,凜冬將盡,卻有一層厚厚的戰爭陰霾籠罩在江西省的上空。這一月,蔣介石出動幾十萬大軍,發起了對中央蘇區的第一次“圍剿”。
戰爭是生死的賭場,容不得有絲毫疏忽。但在富田一帶的戰役中,由於林彪的指揮所設定不當,不幸被敵人們發現。國軍反動派很高興,共產黨人神出鬼沒,打得正惱火,這下子可好,沒想到竟然意外找著指揮點所在地了。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他們蜂擁而至,像包餃子似的,一下子就把指揮所周圍給層層封鎖了起來。
四面楚歌,千鈞一髮。對方人多勢眾,該怎麼辦才好呢?危難關頭,眾人都犯了難,陳光卻挺身而出。指揮所被圍困了,救出來便是!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丈夫為革命而犧牲,就算死也死得壯烈!
面對如此危局,他內心毫無懼怕,還十分鎮定。主動請纓,憑藉無畏的勇氣和機敏的頭腦。
已經是紅四軍第一縱隊一支隊副隊長的陳光憤然拎槍,帶著自己的支隊衝進了敵群。他視死如歸,不斷拼死突入前沿,竟是硬生生將敵人密集的包圍圈給撕開了一條口子來。
最終,在將士們的英勇抗擊下,林彪被安全護送出了,但陳光卻受了傷,住進了救護所裡。
陳光受的傷不致命,醫生對他照料得很悉心。可陳光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哪怕在住院期間,他也始終關注著戰場和革命局勢。
每當聽到出現了什麼不好的情況,他就眉頭緊鎖,瞭解到哪兒有捷報,他則歡欣鼓舞。
等到幾個月後傷一好,也沒管醫生對他說的要注意多休息,陳光便立刻馬不停蹄地再次回到部隊,繼續投身於革命戰鬥中去了。
1930年6月,初入夏天,草木逐漸繁盛。山野裡,不論何種植物都在肆意地生長,但有人的生命卻於此間無聲息凋落。為打擊國民黨反動派武裝力量,以紅一軍團為主力,紅軍主動進攻國軍的文家市戰役爆發。
戰場是最為殘酷無情的。當子彈橫飛而過,一個血肉之軀便會被穿透,然後濺起猩紅的血花,有的還可以掙扎,有的卻只能永遠倒下。任何人都可能前一刻還在歡笑,下一刻即擁抱死神。
在這樣激烈的戰鬥中,陳光看著身邊的戰友們受傷身死,心急如焚,他愈戰愈烈,自己也就不免負傷。敵人高速旋轉的子彈穿過他的右膝,卡在了骨縫裡。雖未死,但血流如注,每動彈一下都能感到針扎一樣的刺骨疼痛。
同志們擔心陳光,不顧他的反對與不滿,強行將他抬上了支架,想讓他先歇息。可陳光哪裡會答應。戰鬥還沒有結束,而且正熾烈,前方戰友都在與敵人以命相搏,自己卻在後方安穩躺著休息?
那不是縮頭烏龜嗎?我陳光可不當。心裡這樣想著,他掙扎著從擔架上滾下來,咬著牙,忍住傷痛,又重新爬回到了陣地,在危機四伏的戰鬥中繼續指揮部隊,親身同敵人作戰,直到對方潰敗為止。
此後,不甘心的國民黨又連續發動圍剿,但這些蝦兵蟹將哪裡敵得過英勇頑強的紅軍將士呢?所以一次次進攻都慘遭失敗,總是雄赳赳地來,又灰溜溜地逃走。
而在這大大小小的無數場戰役中,憑藉不俗的指揮能力與堅韌不拔的作戰意志及出色戰績,陳光連續升遷。
1931年11月,中華蘇維埃第一次代表大會在瑞金隆重召開,陳光因為在屢次生死搏殺戰鬥中的顯眼表現,被當眾表揚,並被大會授予了二級紅星獎章。
到了1934年,紅軍的第五次反圍剿未能成功。為儲存革命火種和力量,不得已開始了舉世聞名的長征。這是一條偉大而壯烈的征程,在長達二萬五千裡的路徑上,革命的星火被佈下。
陳光跟隨黨的指引方向,率領紅2師,四渡赤水、飛奪瀘定橋、血戰臘子口、攻克直羅鎮……屢創佳績,其軍事能力無論在黨內還是在軍中,都深得眾人的讚揚與肯定。
先是代理了紅一軍團的軍長,後來1937年盧溝橋事變,國共二次合作,建立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紅一軍團便被改為八路軍第115師,師長林彪,但林彪在一次晨練中不小心受了重傷,於是陳光便接替其又成為了115師的代理師長。
隨後,他人生中有史以來最危險的一次作戰就來臨了。
三、“陳羅”之名
這是1938年的5月初。當盎然的春意還未盡,死亡便無聲擁抱向大地。由日軍駐山東的最高指揮官龜藏親自部署,日軍集結了8000餘人馬,兵分九路,在飛機、坦克、大炮的掩護下,殺氣騰騰向陳光部所在的泰西地區掃蕩,想伺機尋找115師主力進行決戰。
危機來臨得很突然,因為當時在泰西地區,陳光所率領的部隊總共也就3000餘人。面對日軍突然起來的大規模襲擊,他們顯然有些準備不足,頓時就陷入了被動的局面,陷落到敵人的四面楚歌中去了。
“轟轟”的炮彈聲,像洪荒巨獸在嘶吼。這既來自於日軍猛烈的地面火炮,也來自於他們時刻都在盤旋上空的飛機轟炸。一顆顆炸彈與地面親密接觸,隨即就是塵石碎裂,草木飛濺的毀滅性場面。
一時間,115師總部所在的陸房村房傾牆摧,地動山搖。飛機、坦克、重炮,還有不斷掃射的機槍,日軍在這眾多重武器的掩護下,向115師發動了全線進攻。
每場戰鬥都是一次在生死線上的危險行走,可老實說,危險到這種程度,只要稍不留神就很可能會全軍覆沒的情況,對於陳光而言,還是第一次遇到。
日軍的戰力是毋庸置疑的,耳邊此刻正繚繞的轟烈之聲就是一種最好的證明。他們裝備精良且訓練有素,又格外地兇殘。
陳光分析著局勢情況,神情凝重。那麼,應該就此放棄、乾脆投降?呵,想都別想,那是不可能的!日寇慘無人道,八路軍作為人民的軍隊,無論有多大困難,都是一定要同對方血戰到底。
日本人也是人,難道還能鋼鐵之軀打不死還是怎樣?所以經過縝密而又短暫的思量,他做出了戰鬥部署,當即命令部隊:“不惜一切,堅守陣地,夜間突圍!”
沒有懼怕,沒有畏縮,一如數年前突圍進國民黨軍隊包圍圈中拯救指揮所那樣,陳光心中一片清明。看著兇狠的日軍洶洶而來,他無所畏懼地靈活指揮部隊,進行英勇頑強的抵抗,一次又一次地將對方進攻擊退。
戰至最緊張處,為勉勵將士們,他還不顧自身安危地親赴前沿陣地督戰,任由身邊炮火和子彈穿過,心中也無半分動搖,甚至親自拿槍射擊。而受陳光的勇氣感染,官兵們都大受鼓舞,堅守在彈片橫飛、硝煙瀰漫的陣地上,連續打退敵人9次瘋狂進攻。
而後白熱化階段,115師更是同敵人開展了白刃戰。尖利的刺刀,帶著堅毅的保家衛國之信念,無一絲顫抖地刺向敵人胸腹、喉脖。鮮血滾滾流淌,染紅了山林與土地,屍體漫山堆積。這樣慘烈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
當夜10點,黑雲籠罩,難覓光亮。陳光敏銳地把握住時機,利用敵人不敢夜戰的弱點,在進行了動員、緊急埋藏了笨重物資後,他親率部隊,從敵人陣地的空隙、分兩路向東南及西南方向隱蔽地突出重圍。從5月11日晚,到5月12日清晨,經過重重突擊過後,部隊安全轉移。此戰得益於陳光靈活正確的指揮和戰士們的悍不畏死,115師大敗敵人,日軍丟下了1300多具屍體,而115師則僅傷亡300餘人。
後來,陳光又連續打了數場大勝仗,帶著部隊輾轉于山東地區,與窮兇極惡的日軍交戰,襲擾、糾纏……反正就是怎樣好用怎樣來,對付日軍這群狼崽子,不需要留情。他於是被敵人深惡痛絕,威名也很快在山東流傳開。和115師的政委羅榮桓一起,兩人精誠團結、緊密配合,被人們敬畏地並稱為“陳羅”。
四、英雄落幕
1945年抗戰勝利後,又是解放戰爭,陳光在此表現出色,同無數將領士兵一起,殺得國民黨反動軍隊節節敗退。
那麼,前面所提過的問題就來了。陳光緣何未能接受授銜呢?
這說起來,其實是一件極其遺憾的事,得從1945年講起,而且與林彪有關。
抗戰勝利後,東北成為國共雙方矚目的焦點。共產黨要想解放東北,就得防範國民黨。因而,1945年10月,陳光就接中共東北局的指令,在黑山、北鎮一帶構築防線。
出於戰略需要,羅榮桓把從山東帶過來的一部電臺和機要人員交與陳光使用。約兩個月後,林彪所帶領的東北民主聯軍在錦州一帶同國民黨軍隊交上了火,戰事一度緊張激烈。
情急之下,林彪得知陳光處又一部大功率電臺,便連忙數電他,要求調其電臺和機要人員趕赴自己所在地。
但陳光卻並沒有答應。在接到林彪傳來的急電後,他考慮到本部情況嚴峻,沒有電臺就無法進行聯絡指揮,並且林彪部手中已有兩部大功率日製電臺,故當即回電,希望不要調走電臺。
林彪置之不理,兩度來電繼續催促。認為陳光的行為是刻意扣押電臺,妨礙到了他的指揮行動。見此情況,陳光無奈,還是趕忙抽調人員,準備將電臺送去。
可誰知風雲突變,本在錦州的敵人發動了轉移,來到黑山附近,開始大舉進犯陳光部。倉促間,電臺自然就無法送達,只得由他帶走了。
因為這件事,林彪內心始終埋怨。後來多次在公開場合指斥陳光“無禮霸佔電臺,抗命不交”。兩人就此交惡。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解放初的1950年1月,不需要再打仗了,陳光就調到了廣州,擔任廣東軍區的副司令員兼廣州警備司令。可是,對於新環境、新任務的複雜性,一直都走在戰爭和革命道路上的他顯然缺乏經驗和思想準備,所以於此期間犯過諸多疏忽和錯誤。
黨內一些人員就其錯誤進行了批評,但性格直率的陳光反應很激烈,對立情緒十分嚴重。加上與他已生嫌隙的林彪在其中有所誇大和挑撥,陳光便不久就被軟禁了起來。而這更加激化了他心中的不滿情緒,感到十分委屈。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後,他的事情也因為戰局而被拖了下來。性格剛烈而倔強的的陳光,則始終不願意低頭,且變得日益焦躁、低沉。
最終,1954年6月7日,戰將陳光離世了。輝煌的一生就此落幕,時年49歲,未及半百。
1988年,經中共中央批准,恢復了陳光的黨籍和名譽。此時,距離陳光去世已是整整34年。
歷史歲月悠悠,幾經人事沉浮過後,陳光終於又回到了黨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