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機場只是一箇中轉站。它將來自天南地北的人送到各自的目的地,哪怕有一個小時的延誤,都是一種焦慮的折磨。
但是在法國的戴高樂機場,卻有這樣一位特殊的旅客,他在機場滯留了,待了18年之久。
哪怕是機場的工作人員,通常也不會工作如此之久,但這位旅客幾乎成了機場移動的紀念標誌。
01 納瑟裡:含著金鑰匙,踩著鐵棘刺
梅安·卡里密·納瑟裡,如今已經年過花甲的他,幾乎是戴高樂機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雲人物”。甚至好萊塢專門以他為原型,翻拍了一部電影。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納瑟裡出生在伊朗的一個富商家庭。納瑟裡的父親是伊朗人,母親是英國人。
儘管納瑟裡的父親很富有,但他並不認為伊朗的教育水平和環境能夠給納瑟裡帶來更好的生活,所以在納瑟裡成年之後,他就將納瑟裡送到了英國求學。
納瑟裡也不負所望,成功考入了英國的布拉德福大學,這所大學是英國的知名大學之一,在全球都有著一定的地位和影響力。布拉德福大學的QS排名約在700名左右,相當於國內一所不錯的“雙一流”高校。
但納瑟裡去讀大學並不是為了就業或者求職,僅僅是滿足興趣愛好,提高文化素養,因為它是一個“富二代”。家庭優渥的條件讓他不必擔心工作方面的壓力,所求所做也都來自自己感興趣的領域。
原本納瑟裡只想做一個文學方面的愛好者,將“敗家子”的身份貫徹下去。畢竟,家裡的產業可不是幾句詩詞就能延續下去的,如果納瑟裡醉心文學不去學習一些管理、經營方面的知識,他很難繼承家裡的財富。
但來到大學以後,納瑟裡才認識到自己先前的見解是多麼的荒唐可笑。他深入地瞭解了許多自律自強、白手起家的人物故事,也堅定了自己開創一番事業的決心。
在一次與父親的溝通中,納瑟裡表示,他將不會選擇結果父親為他種下的參天大樹,而是要自己找到一顆種子,長成更高的樹。
但隨著閱歷和知識的豐富,納瑟裡在英國的見解已經遠超了許多在伊朗學習的同齡人,他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國家許多政策措施的錯誤性,以及政府對階級制度的森嚴把關。
出身上層,納瑟裡很難意識到自己的國內還有許多貧民吃不上飯,穿不上衣服。但是經過在英國的幾年學習,納瑟裡已經有了很高的思想覺悟。
他開始逐漸地牴觸、反對伊朗政府的所作所為,從一開始自己內心裡不支援,逐漸到試圖說服家人、朋友,最後,納瑟裡乾脆加入了許多反對伊朗政府的遊行活動。
暴力的遊行運動讓納瑟裡得到了許多的輕鬆和認可,但他也被政府盯上了。由於身份地位較高,他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有影響力。
為了遏制納瑟裡對政府的不利影響,伊朗決定開除納瑟裡的國籍,並勒令納瑟裡不得返回伊朗,否則將按照強制入侵的罪名來處理。
原本以納瑟裡的所作所為,還不至於被開除國籍,但是當時的伊朗國王默哈麥德對納瑟裡的意見很大,因為納瑟裡經常公開嘲諷默哈麥德的統治。故而納瑟裡得到了這樣的待遇。
02 輾轉英法,最終留在戴高樂機場十幾年
這一年是1977年,失去了國籍,納瑟裡也就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家中,他的父親也不可能與政府掰手腕,只能在一邊乾著急。所幸,納瑟裡想方設法在英國辦了一張臨時難民證,這還要歸功於他父親的協助和學校的支援。
臨時難民證讓他有了前往接收難民的國家的資格,但是每個國家對待難民的政策是不同的,也就導致了他不得不在各個國家之間輾轉徘徊,來回往返。在每個國家,他都只能從事一些零門檻的工作來掙一些飯錢。
這些活兒對納瑟裡來說非常吃力,從小養尊處優,在學校也只是舞文弄墨的他,並不擅長出力氣。但是納瑟裡都咬咬牙忍了下來,因為他不希望讓伊朗的國民知道,自己的反對招致的後果是悽慘的。
他仍舊希望讓自己變得無比成功,並繼續鼓勵更多的人民站起來反對腐敗的政府,以建立一個更好的國家。
儘管以他個人之力,這個想法實現的可能性微不足道,而且所謂的“腐朽”只是納瑟裡個人的看法,整個國家的情況非常複雜,說不上是否有革命的條件。
幾年之後,納瑟裡終於在比利時弄到了一張正式的難民簽證。有了這個簽證,他就能自由地在英國和法國之間出入,並從事一些國家提供的正式工作。這對納瑟裡來說,無異於天大的好事。
其實後來等風波平息,伊朗的高層換了一班人馬之後,納瑟裡的父親有意將納瑟裡接回來,並重新為他申請國籍和身份。
但倔強的納瑟裡表示,祖國拋棄了他,那也就不再是他的祖國了。
這個“世界公民”拒絕回到伊朗,選擇繼續留在英法兩國從事工作。但七年之後,他平靜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了。
1988年,納瑟裡坐在一趟地鐵上,這班地鐵通往戴高樂機場,他要透過乘坐飛機前往英國的倫敦機場。
當下了地方,納瑟裡驚駭地發現,自己從不離身的皮包被偷竊了。這個皮包價值並不高,裡面也只有零零碎碎一些小錢。
但是納瑟裡的難民簽證、臨時身份證明等證件都在裡面,如果沒有這些證件,他不可能出得了倫敦機場的。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納瑟裡登上了前往倫敦的飛機。但是到了安檢機關,納瑟裡卻無法出示有關證件,儘管他一再解釋自己的東西被偷了,依然沒有人願意信他。
在當時電子資訊科技尚未普及應用,紙質證明就是唯一的標誌,沒有了證明,幾乎是寸步難行。尤其是對於納瑟裡這樣的難民來說,這意味著他將無家可歸。
納瑟裡沒有掙扎,垂頭喪氣地跟著工作人員再度登上了飛機。按照英國的相關規定,它將被遣送回自己來的地方:戴高樂機場。
納瑟裡來到戴高樂機場,由於沒有了證明,他也無法再走出機場。所幸由於經常在這家機場工作,他也有了一定的人氣,當他的情況被呈報給法國政府之後,機場同意留宿這個“世界公民”,並將他變成“戴高樂機場公民”。
這也意味著,納瑟裡可以留在機場,但是在獲得有效證件之前,他不能離開這個機場哪怕一寸土地。
機場候機廳有許多紅色的長椅,納瑟裡“霸佔了”其中一張,鋪了一些舊衣服、毯子和報紙等,就成了他的床。由於機場內一年四季幾乎恆溫,他也不用擔心寒冷或者炎熱。
唯一讓納瑟裡感到困擾的,大概就是頭半年乘客們異樣的眼神吧。不過很快的,納瑟裡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機場的航班幾乎24小時都有,飛機的轟鳴聲常常震顫得他睡不了一個好覺,但當他習慣了以後,反而可以將清晨五點多的飛機當做自己的鬧鐘。
後來,納瑟裡甚至只聽聲音,就能辨別是哪一架飛機要起飛,並從航班推斷現在的時間。讓人不得不感慨一句熟能生巧,並想起當年嘉峪關前書寫“天下第一雄關”的店小二。
機場的衛生間一般都有工作人員放置的免費牙具,他有自己的牙刷,但是牙膏需要使用機場的。洗漱過後,他會把自己的椅子清理乾淨,將上面的褥子一一收起,以便於乘客們使用。
而在白天,納瑟裡常常喜歡守在機場的報亭旁邊,等那些候機的乘客走的時候,隨手丟掉的報紙和雜誌。納瑟裡非常喜歡看這些東西,因為他們常常讓納瑟裡感到自己的知識沒有退步。
他還會找一些熱情、健談的乘客聊天以便於瞭解許多新的知識和內容。當第一次有人跟納瑟裡講網際網路時,納瑟裡還一臉的不信任。不過十幾年後,納瑟裡回想起來,只有滄海桑田般的變化。
機場負責運輸行李的一個大車,是納瑟裡的“衣櫥”。由於沒有限制,納瑟裡喜歡將自己的衣服在早上掛在這輛車裡,隨後這輛車會開始一天的奔波,晚上重新回到原位。
納瑟裡有一件鐘愛的運動衫,是他在學生時代買的,很昂貴。他一直沒有捨得丟棄它,只在特殊的時候才穿一次。納瑟裡用塑膠布將衣服仔細地包裹起來,常年放在車裡。
到了夜裡,機場的各家商店都打烊了,納瑟裡就能自由活動了。他一般會去洗手間,用機場的水洗洗自己的衣服,並晾掛在汽車上。
納瑟裡有一把剃鬚刀,刀片已經有些遲鈍了,但是依然能用。他每天都會將自己的鬍子收拾得整整齊齊。
所以儘管納瑟裡是一個“難民”,但他的衣著、形象和精神永遠給人一種乾淨整潔的感覺,不會讓人生起同情或者可憐。
納瑟裡的相貌並不差,相反,由於基因較好,他非常英俊。憂鬱的藍眼睛和溫和的波斯口音讓他總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
不過晚年的納瑟裡相貌依然有了不小的下滑,讓人有種普朗克學物理的惋惜之情。
他也在一次邂逅中與一位法國女孩相知相愛,在機場舉行了特殊的婚禮。這個妻子每天都會探望納瑟裡,與他聊天、給他送一些生活用品。
但是除了自己的妻子之外,納瑟裡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曾經有人試圖給他送衣服等東西,但是都被他委婉而堅定地拒絕了。他說:“我是一個難民,但不是一個乞丐”。
時間一長,納瑟裡與機場的工作人員成了好朋友,路過的送餐員會給他特地留一份香氣十足的牛肉、一杯濃郁的咖啡,包括機場的牧師和神父也會與他一同探討基督教的信條。
03 故事被編成劇本,從難民成為富商
1993年,納瑟裡獲得了一次離開戴高樂機場的機會,但他拒絕了。原來,他的故事早就被一些導演知曉,有一位導演以他的個人經歷為故事來源,編寫了一部劇本,並拍成了電影,名字就叫《從天而降》。
這部電影雖然沒有收穫巨大的成功,但是依然引發了不小的反響。許多人開始關注納瑟裡的生活和情況,甚至有許多同情他的法國人為他請願,希望可以“解救”納瑟裡。
法國政府也意識到納瑟裡的支援率正在提高,因而做了順水人情,給納瑟裡辦了一張難民證。但是納瑟裡並不願意離開戴高樂機場,因為法國政府給出的條件是他只能前往比利時居住,而他的妻子在法國,母親在英國,來來回回十分不便。
史蒂芬·斯皮爾伯格,享譽全球的美國導演。《大白鯊》《侏羅紀公園》《奪寶奇兵》等全球公認的好片都出自他之手。
當斯皮爾伯格聽說了納瑟裡的故事之後,頓時自己的創作靈感被激發了。他找到了納瑟裡,希望向他詢問更多的生活細節,並將他的故事改編成一部電影。為此,他特地邀請了湯姆·漢克斯作為男主角出演。
漢克斯曾經多次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與斯皮爾伯格聯手堪稱“逆天陣容”。許多擠破了頭想進入好萊塢的演員怎麼也想不到,納瑟裡究竟何德何能,得到了這樣絕佳的待遇。
納瑟裡同意了斯皮爾伯格的改編,並拿到了25萬美元的版權費。而這部電影,它便是《幸福的終點站》。
儘管到最後,他甚至不知道斯皮爾伯格是誰,更沒有看過他導演的電影。
除了這25萬美元以外,納瑟裡還得到了電影的特殊分紅,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在近二十年前的當時,25萬美元的購買力還是相當可觀的,再加上後續的分紅增值,他從一個難民一下子成為了一個富豪。
納瑟裡已經創下了機場停留時間最長的世界紀錄,而且絲毫沒有流露出要離開的意思。機場、全球關注他的人都很好奇,納瑟裡究竟能夠待到什麼時候。
但在2006年,納瑟裡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離開機場,前往醫院進行治療。他的疾病治癒之後,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不能獨立留在機場生活了,出於人道主義,法國政府將他安排在了一家養老院度過接下來的生活。
從年輕氣盛的小夥,到風燭殘年的老人,納瑟裡在機場度過了自己最珍貴的18年。
這期間他失去了自由、財富和未來,但收穫了愛情,也堅持了自我。其間的得失,也許只有納瑟裡自己才能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