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戰役爆發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中國人民解放軍就解放了華北重鎮張家口,並對天津、北平完成了包圍,因為我軍兵力佔優,拿下這兩座城池也指日可待。
而在解放天津前夕,兩座城市先解放哪個,採取什麼樣的方式解放一度成為擺在中央軍委面前的一大難題,當時有相當一部分高階指揮員認為應當先用武力攻克北平,因為彼時天津的守軍已經做好了誓死守衛的準備,先強攻天津必然會造成重大的傷亡。
而就在中央軍委激烈討論之際,一天夜裡,毛主席專門派人把一位老人從北平請到了西柏坡,在老人到達之後,毛主席更是親自到他下榻之處拜訪。
在第二天一早召開的決策會議上,毛主席特意詢問了老人的看法,只見老人先認真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勢,最後直接給毛主席獻策道:“先武攻天津衛,後文取北平城”。
會議室一時出現了很多質疑的聲音,可毛主席略一思忖,當即決定採取老人的策略,後來的戰役程序眾所周知,天津僅僅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就被攻克,北平也迎來了和平解放,而毛主席得知訊息後立馬就來到了老人的住所當面報喜。
那麼,這位老人究竟是誰呢?他到底有著怎樣的特殊身份?毛主席又為何對他如此重視呢?
其實,他就是毛主席的授業恩師之一:符定一。
慧眼識英才
符定一,於1877年12月12日出生在湖南省衡山縣白果鎮留筆塘村的一個普通農民家庭,從小天資聰穎。
在全家人不遺餘力地支援下,符定一自幼就被送到村裡的一所私塾讀書,後又以優異的成績被保送到了京師大學堂(今北京大學),並憑藉對古典文學的深入研究,在該領域擁有很高的聲望。
1912年,辛亥革命爆發後不久,符定一毅然回到了家鄉,為啟發民智、發展教育,他創立了湖南省立第一中學,並親自擔任學校的校長,而恰巧就在此時,19歲的毛主席憑藉應試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這所學校。
在學校老師批閱試卷的時候,符定一看到了毛主席的答卷,整篇文章引經據典,立論清晰,邏輯嚴謹,符定一讀後大為欣賞,在文章的最後親自批覆了“閎中肆外,縱橫捭闔”八個大字,以表肯定。
符定一也是一個追求進步的知識分子,他十分迫切地想見到這個名為毛澤東的學生,於是在入學的第一天,符定一就叫人把毛主席喊到了校長辦公室。
可當符定一見到毛主席的時候,卻突然心生疑惑,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多少有些“土氣”,原來此時的毛主席是一身農裝打扮,符定一覺得文章和他本人氣質不符,便決定當面考察一番。
於是,符定一對毛主席說道:“你就是毛澤東吧,根據學校的規定,第一名的學生需要進行一輪面試,以便日後重點培養。”
“行!”毛主席點了點頭,然後自信地回答道。
符定一隨即就經史子集諸方面的問題一一詢問了毛主席,可不管他如何問,毛主席都能從容不迫、對答如流,這讓符定一對這個農村來的學生更感興趣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符定一還是又重新給他出了一個試題,並且準備好了筆墨紙硯,讓他當面作答,題目的名字是《論治國之道》。
只見毛主席凝神片刻,欣然下筆,不到兩個時辰,就完成了寫作,符定一全程在側,目之所及,文辭嚴謹,語言表達,擲地有聲,而內容上總能切中時弊,立論新穎,符定一此刻對他的成績確信無疑。
此後,師生二人經常在一起交流古典文學方面的問題,符定一還給他講過幾個月的課,而毛主席也十分用功,經常讀書到深夜,並且從符定一的講解中受益匪淺,兩人關係更加密切。
一次,學校公告欄裡張貼了學生的幾篇優秀作文,引來了廣大師生的圍觀,而符定一恰巧經過,他一向關心學生們的生活,看到這裡很是熱鬧,便停了下來,走到了公告欄旁邊,準備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當符定一讀到一篇名為《商鞅徙木立信論》的作文時,瞬間就被吸引住了,該文一氣呵成,以古喻今,敢於發表言論,並且能對國家的命運有一定的關注,可謂志向遠大。
符定一讀到最後發現作文的署名竟然是毛澤東,他更加對這個年輕人充滿了期待,並且信誓旦旦地對站在他旁邊的一位老師說道:“才氣過人,前途不可限量,此子將來必是我國棟樑之才,成就將遠遠超過你我。”
為了表示對毛主席的器重,符定一還專門把自己親自圈點過的《御批通鑑輯覽》贈送給了他,讓他能夠在過往朝代的更替中尋找當下救亡圖存的答案,這對毛主席後來的思想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可學校裡教授的內容已經無法滿足毛主席對知識的渴求,為了學習更多的文化、苦心研究學問,毛主席在這裡讀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主動輟學離校,開始了自修的生活。
臨走時,符定一再次把毛主席叫到了辦公室,並對他進行了反覆勸說,見他去意已決,符定一也沒有強加阻攔,反而為他的自學提供了一些寶貴的建議,這讓毛主席很是感動。
1913年春,毛主席透過自學考上了湖南第一師範學校,翌年,符定一也來到了這裡任教,師生二人再次相遇,交流更加頻繁。
可毛主席心懷大志,自不會久留書齋,早在辛亥革命爆發後不久就隻身投入到了革命浪潮,而在學校畢業後,更是四處組織進步青年開展革命運動,兩人再次分離。
冒險營救
1922年,湖南軍閥趙恆惕槍殺勞工領袖,鎮壓工人運動,在湖南各界引起了極大的民憤,毛主席當即帶領6000多名泥木工人進行抗議,並在長沙與趙恆惕舌戰三天,為廣大工人取得了一定的民主權利。
可也正因此事,毛主席成為了趙恆惕日後通緝的物件,被迫轉入了地下活動,可毛主席仍然沒有放棄革命的想法,繼續帶領工人秘密行動,情況十分危急。
而此時在北京擔任國會眾議員的符定一正好回衡山探親,他聽說了毛主席被軍閥通緝一事,心急如焚,當即折道趕往長沙來到了表弟家中。
符定一的表弟姓李,當時正擔任湖南省政府秘書長,訊息靈通,符定一來到他家以後第一句話就是“毛澤東的情況怎麼樣了?你們可一定不能抓他!”
李秘書長十分不解,不知這位表兄為何突然來此,更不知他為何對毛主席如此關心,便問及了兩人的關係。
符定一堅定地說道:“毛澤東是我最喜愛的一個學生,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證他的安全!”
可他的表弟也只是一個區區的秘書長,對抓捕行動無能為力,但礙於親戚關係還是把負責抓捕的官員的訊息告訴給了符定一。
符定一聽後也沒和他閒聊,立即跑了出去,親自準備了幾份厚禮,利用自己國會議員的身份,透過一番打點將敵人抓捕毛主席的行動推遲了20天的時間。
而在這緊要關頭,符定一因為擔心毛主席的安危,便四處託人打探他的下落,終於從一個多年老友那裡得知毛主席此時正藏在一個偏僻的小巷裡。
於是,符定一不計個人安危,趁夜獨自一人偷偷來到了小巷,果然在這裡發現了毛主席的身影。
“老師,您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毛主席看到符定一的身影,驚呼道。
“潤之,來不及解釋了,我從政府的人裡打探到趙恆惕馬上會對你下手,這裡太危險了,你趕緊離開!”
毛主席說:“我還有工作沒做完,暫時不能走。”
符定一更加堅定地說道:“性命要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這是一點盤纏,你拿著它趕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邊說邊往他的兜裡塞了20塊大洋。
毛主席望著滿頭大汗的老師,心有愧疚地說道:“既然您能找到我,那敵人肯定也會懷疑到你的身上,我走了,您怎麼辦?”
符定一聽到毛主席很關心自己,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笑著說道:“不用管我,我在政府裡好歹也是一個議員,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就算真的出點危險也沒什麼,你比我重要多了,快走!”
“老師……謝謝您!”毛主席緊緊地握住了符定一的雙手,然後又給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即連夜乘坐火車離開了長沙,而在趕往車站的路上,淚水早已溼潤了眼眶……
“無間師生”
此後的十幾年裡,符定一始終掛念著毛主席的安危,並經常透過北平的地下黨組織向我黨捐助一些活動經費,以此支援毛主席的革命活動。
1943年底,北平已經被日軍佔領,而符定一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他靜靜地坐在四合院的院裡,抬頭望著早已枯萎的紫丁香樹,心中滿是惆悵。
符定一此刻再也忍受不了寄人籬下的生活,他下定決心離開這裡,堅定地和夫人說道:“我們絕不能再生活在日寇的膏藥旗下了,要抓緊離開這裡!”
妻子一直以來都很支援他的行動,便問道:“現在大半個中國都淪陷了,你打算到哪裡去?”
“回湖南,找潤之,明天就走!”符定一毫不猶豫地說道。
於是,第二天一早,符定一就和妻子子女一同踏上了南下的路途,為了躲避戰亂,他們先是乘飛機轉道重慶,然後從這裡坐船向東回到湖南。
當時符定一在國內學術界有著很高的聲望,國民黨當局多次希望他能為國民黨政府辦事,並且許諾他高官厚祿,可符定一理都不理,因為這些年他早已透過各種方式見識到了國民黨的腐敗。
幾經輾轉,符定一一家終於回到了家鄉衡山,不過此時的毛主席早已在延安指揮戰鬥,於是,符定一就留在了家鄉教書,隱居山林,並且一直資助一些出國勤工儉學的學生,當地百姓都很尊重他。
在這期間,符定一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毛主席的著作仔細品讀,他一直掛念著這位學生,並且為他的事業感到自豪。
然而就在幾個月後的一天,幾名國民黨特務突然闖進了家中,不由分說就把符定一抓進了監獄。
原來符定一的聲望實在太大了,國民黨特務一直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當他公開發表支援共產黨的言論時,國民黨當局便對他產生了不滿,又經過一番調查,方知他之前竟然做過毛主席的老師,便決定對他下手,好以此作為要挾毛主席的籌碼。
而此時的符定一已經67歲的年紀,可他卻一直保持著文人的風骨,絲毫不懼敵人的恐嚇,並朝著關押他的獄卒怒斥道:“你們憑什麼抓我,是誰給你們的權利!”
特務們沒有回答他,反而朝著他言辭逼問道:“你和毛澤東最近有沒有聯絡,快把你們交往的過程從實招來,否則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符定一知道他們想從自己這裡套出一些資訊,然後對毛主席不利,所以,和毛主席相關的東西他一個字也沒有說,而面臨敵人的一再逼迫,符定一叫人拿來了紙筆,然後重重地寫下了“無間師生”四個大字。
當時正值國共合作時期,而且符定一在當地威望又很高,特務們也只能把他關在監獄中,而不敢動他一根毫毛,後來,在湖南地下黨的精心營救下,符定一得以平安出獄,而國民黨方面也只好不了了之。
“武攻天津衛,文取北平城”
抗戰結束後,符定一再次和家人一起回到了北平,而他們此前居住過的宅院早已破敗不堪,一家人準備再租一個新的。
1946年初,一向節儉的符定一竟然在北平租賃了一套大的四合院,這讓他的家人都很是不解。
原來符定一自從出獄後就一直關心國事,尤其是和毛主席、共產黨有關的事,抗戰勝利後,為解決國共雙方在區域性地區產生的軍事衝突,由美方代表從中斡旋,三方共同成立了軍事調處執行部(簡稱軍調部),進行協商談判,而軍調部的地點就設在了北平。
符定一從北平的地下黨組織那裡得知前來參加協調的中共代表團的住址,於是,就找了一個機會親自前去拜訪。
可當符定一來到他們的住所時,卻發現代表團的十幾個同志就住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連自由活動都很困難,符定一對共產黨的節儉很是敬佩,但也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於是,符定一在租好房子以後就主動邀請他們搬來了自己的家中,並在家中多次與中共代表葉劍英進行了親切地交談,這讓符定一對共產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符定一還把和毛主席的關係告訴給了葉劍英,並託他向毛主席捎信表達思念之情,這年6月,經過葉劍英的斡旋,符定一在女兒符德芳的陪同下來到了延安。
毛主席百忙之中親自趕往了符定一居住的窯洞,只見他緊緊握住了老師的雙手,激動地說道:“老師,多年未見,您老身體還好吧?”
符定一也很激動,笑著說道:“潤之,我一切都好,這些年你可是為了革命一直在奔波勞碌啊,辛苦了。”
毛主席笑著說道:“不苦,為人民服務,老師,歡迎您來延安視察,希望您隨時對我們存在的問題提出批評啊。”
“一定!”符定一笑著點了點頭,他一共在延安待了三個月的時間,而這三個月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共產黨人的作為和毛主席的魅力,他深知中國歷史上還沒有哪一個朝代的統治者能像毛主席這般深入民眾、接觸民眾,他對這個學生更加刮目相看。
在符定一即將返回北平的時候,毛主席親自前往送行,他再次握起了老師的雙手,認真地和他說道:“老師,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將來還有很多事要拜託您哩!”
符定一回到北平以後一刻也沒有閒著,經常聯絡北平的學者教授發表演講,呼籲停止內戰,並公然揭露國民黨的腐敗行為,這引起了國民黨反動派極大的不滿,在一次演講時,符定一再次被國民黨特務給抓進了監獄。
所幸,在葉劍英的組織下,北平地下黨緊急聯合了北平各界的學者、教授和一批民主愛國人士共同向國民黨當局提出了強烈的抗議,北平市政府迫於壓力,最終將符定一無罪釋放。
但毛主席十分擔心老師的安危,於是,在1948年秋便讓葉劍英親自護送符定一老人來到了西柏坡,並把他安排到了附近的李家莊居住,符定一老人到的當晚,毛主席就親自前去探望,兩人又聊了很長時間。
隨著解放戰爭的進行,中國人民解放軍一直採取靈活機動的方法應對國民黨軍的進攻,並不斷消滅敵軍的有生力量,經過一年多的戰鬥,我軍已經開始了戰略反攻。
1948年11月2日,遼瀋戰役以我軍的徹底勝利宣告結束,從此,我軍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國民黨軍,戰爭的天平徹底傾斜,不久後,又發動了平津戰役,張家口、塘沽等地相繼被我軍攻克。
而此時,天津、北平在我軍重兵包圍之下已成兩座孤城,先攻打哪一個就成為了接下來中央軍委和戰役指揮員需要考慮的問題。
毛主席深知自己的這位老師很早就關心著國家大事,並且經常會有自己獨到的看法,又恰逢他在北平居住多年,對北平有很深的瞭解,毛主席就專門邀請他參加了關於平津戰役下一階段作戰安排的軍事會議。
會議室定在了一個簡陋的民房裡面,在場的除了五大書記之外,還有十幾名負責戰役指揮的高階指揮員,大家各抒己見,很快就開始了爭論。
在這裡面有相當一部分指戰員認為應當先武力攻克北平,因為天津守軍陳長捷部早已做好了誓死守衛的準備,反觀北平的傅作義還沒有做好決戰的準備,拿下北平的機會更大,傷亡也會相對較小。
可符定一每聽到這種想法就面露愁容,毛主席一向觀察入微,他看著一旁的老師,當即詢問了他的意見。
符定一雖然沒當過兵,但他還是把內心存在很久的想法告訴給了毛主席,他說:“北平作為千年古都,解放它時不但要考慮軍事上的難度,更應當注意到其在政治、文化等諸多方面的影響,而天津守軍雖然抱定決心抵抗,可人數畢竟較北平大為減少,所以我認為應當先武攻天津衛,後文取北平城為好。”
在場的指揮員們有些還是堅持先攻打北平,毛主席認真思考了一下,又結合大多數人的建議,當即採取了符定一的建議,最終天津只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就被攻克,而北平也得以和平解放。
而就在毛主席收到北平和平解放的訊息後,不顧身體的疲勞,立即前往了李家莊符定一的住處,親自把這一訊息告訴給了老師,而此時已是半夜,這讓符定一很是感動。
新中國成立後,在毛主席的勸說下,符定一擔任了中國文史研究館的首任館長,繼續為新中國的建設貢獻力量。
1954年2月,由符定一親自編纂的鉅著《聯綿字典》被中華書局再版發行,毛主席還親自為其題寫了書名。
在建國後的近十年時間裡,毛主席經常抽空邀請老師符定一到家裡吃飯,而每次都是主動請老師上座,兩人在一起經常交流一些關於古典文學的問題,每次都相談甚歡。
1958年5月3日,符定一老人在北京病逝,享年81歲,毛主席親自出席了哀悼會,並且獻上了花圈。
此後,毛主席每當想起自己的這位授業恩師時,都會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道:“符先生是我們工作中的一面鏡子,人走了,鏡子還留在我們身邊。”表達了偉人對老師無比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