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會掉餡餅”,卻會降黃金。事情是這樣的:
一位貧窮的印度鞋匠住在孟買城外馬拉巴爾山丘上的一間小茅屋中。一天,他正揮動著錘子緊張地工作,茅屋頂突然間顫抖起來,東方又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轟隆聲,接著一塊瓦片飛進了他的屋內,落在他的腳旁,濺起了一股塵土,半埋進地裡。老鞋匠奇怪了,這裡怎麼會有瓦片呢?這一帶的房子都是茅草屋,是片瓦不見的呀!他好奇地去拿這塊瓦片。誰知他的手一觸到瓦片,就立即縮了回來:手被燙傷了!
原來這根本不是瓦片,而是英國輪船“斯坦金堡壘”號在爆炸聲中飛向空中時,裝在船上的155塊金錠(每塊重22公斤)也隨之升空,其中一塊飛進了這位窮鞋匠的茅屋中。當這位鞋匠瞭解了事情的原委後,就把這塊金錠送到了港務局。可是其他的154塊金錠卻一直下落不明,不知是落入了茫茫大海之中,還是成了哪個“幸運兒”的私產。
“斯坦金堡壘”號的爆炸不僅把金錠拋入天空,而且把重達3噸的鐵錨也送到了一公里外的一艘船上,這艘船因此而被擊毀沉入海底。更為嚴重的是,半個孟買城也毀於這次大爆炸。
此船非同尋常
1942年,英國輪船“斯坦金堡壘”號在加拿大建成,長140米,寬19米,排水量7000噸。船上配備了兩門大炮,幾挺機槍——為的是防止德國飛機的襲擊。
1942年2月24日,它滿載著貨物,離開了英國伯肯裡德港,順利避開了德國潛艇,於3月30日到達卡拉奇。它在那裡卸下了幾架飛機和一批彈藥,又裝上了8700包棉花、橡膠和硫等貨物,還有155塊金錠,又啟程向孟買駛去。4月12日,它到達了孟買,停泊在維克多利亞船塢的一號碼頭。
船長布蘭克,一個英俊的英國中年男子,腋下挾著一隻黑色公文包,快步跨上碼頭,向港務局走去。他在港務局主任德克爾面前,有禮貌地躬下身子,然後把公文包放下,用標準的倫敦口音說:“我是‘斯坦金堡壘’號的船長約翰·布蘭克,奉命準時把船駛入孟買港,希望您能組織力量立即卸貨。”
港務主任那肥大的身軀在轉椅裡蠕動了一下,懶洋洋地說:“請坐,布蘭克船長。你看,港內停靠了那麼多船,都要求我立即卸貨。可我就那麼多人,怎麼來得及呢!你得等3、4天。”
“3、4天?那怎麼行?”船長激動起來,“不行,我的船不同於別的船,我船上裝的是特殊的軍用物資!”說著,他開啟公文包,從中取出一份檔案:“這是海軍部的絕密檔案。我船上的軍用物資非同一般,它與目前正在準備的某一軍事行動有關,檔案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不得有誤。我不想作為被告在軍事法庭上受審,如果您願意,那就請便吧。”
港務主任聽到“軍事法庭”四個字,這才刺激了神經,拿起檔案看了起來。看畢,他比較為通融的語調說:“當然,我和您一樣,也不願以被告的身份在軍事法庭上露面。可現在是戰爭時期,這種檔案我每天見到的也不少。您的船上裝了1395噸烈性炸藥,3000噸梯恩梯,作為特例,我就提前到明天給您卸貨。”
布蘭克知道,港內等待卸貨的船不下幾十艘,明天能卸貨就相當不錯了。他收起檔案,帶著滿意的神情,向港務主任告別了。
燃起災難之火
誰知第二天並沒有人來卸貨,直到第三天上午,才有一隊碼頭工人來到“斯坦金堡壘”號的甲板上。他們從2號艙卸下梯恩梯、軍火和放在易爆物下面的棉花。到下午2點,2號艙內還有不少梯恩梯,4號艙內還有1370噸彈藥。
一個搬運工人突然看見縷縷青煙從棉倉縫隙中冒了出來,又聞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立即向工頭奔去:“2號艙起火!2號艙起火!”
工頭立即向船長報告火警。布蘭克船長命令海員們立即前去救火,正在值班的船長助理飛速跑上碼頭,向電話亭衝去,給港口消防隊打電話。
7分鐘後,兩輛消防車響著刺耳的警鐘,風馳電掣般地駛向1號泊位,帶隊的是消防隊總負責人沙恩德列爾斯上校。車一停下來,他第一個跳下,並命令隊員們做好準備,自己快步登上“斯坦金堡壘”號甲板。布蘭克船長向他彙報了情況,並說:“對上層棉包的初步檢查表明,不能認為火是有意放的,很可能是棉花自燃”。上校富有經驗,十分自信地對船長說:“請您撤去您的人員,由我的消防隊員來救火。看來情況不太嚴重,請放心吧,頃刻間就會轉危為安的。”
消防隊員們拉著水龍帶躍上甲板,兩支高壓水槍向2號艙冒煙處噴出了強有力的水柱,但煙繼續從船艙裡冒出來,挑戰似地撲向消防隊員。20分鐘過去了,青煙變成了濃煙;半小時過去了,濃煙中又竄出了火苗。船長焦急地同上校商量,上校也感到奇怪,火苗是從哪兒竄出來的呢?他又調來了8輛消防車,16支水槍一齊向冒煙的貨艙噴出股股高壓水柱。
火警引來了港務主任、港務監督、港口安全監督官和搬運聯合會負責人。他們都登上了“斯坦金堡壘”號甲板,同船長一起急得東奔西跑。上校大聲吼叫著,指揮著,甲板上亂成一團。黑色的濃煙大股大股地從2號艙裡噴吐而出,火情越來越嚴重。這時,由於艙內貨物的燃燒,2號艙前面的左舷船殼板上出現了櫻桃紅的斑點,人們這才明白,火源是在貨艙的尾部。
船長緊張地奔到上校身邊,焦急地說:“上校先生,左舷船殼板都烤紅了,再不採取果斷措施,後果就不堪設想!”
上校感到束手無策,只是呆呆地站立著。
這時,搬運聯合會負責人大聲提議:“快去把氣體切割機搬過來,在左舷著火處割出一個洞,再噴水進去滅火。”幾個碼頭工人向2號倉庫奔去,但幾分鐘後又空手而返,因為機器已多年不用,眼下又找不到修理的工人。
沙恩德列爾斯上校直盯著向他撲來的煙霧,呆呆地望著。平時十分機靈果斷的人現在顯得異常遲鈍。“爆炸!船立刻就會爆炸!”似乎有人在他耳際反覆叨唸著這幾個字。他意識到他遇到了一生中最大、可能也是最後一個難題,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的腦際中油然而生,但他卻拿不出任何辦法。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火勢在猛增。船長面對著無情地吞噬自己貨船的烈焰,內心痛苦萬分。他奔到手足無措的上校跟前,大聲吼道:“上校先生!在這種危急情況下,只有兩條路:要麼繼續滅火,要麼立即把船沉到港內!你有辦法把沖天大火撲滅嗎?”接著,船長指著熊熊烈火和濃煙,十分果斷地提議:“立即把船沉掉,否則,一切都完了!”
人們圍著上校,有的說繼續救火,有的說把船拖到外海,有的支援船長的建議。優柔寡斷的上校拿不定主意,過了好久,他才說:“諸位,我是負責救火的,如果把船沉掉,那損失由誰負?我不願為此擔當任何責任,所以還是請大家加緊滅火,這是上策。”
水火無情。儘管消防隊員們奮力噴水救火,但火勢仍越來越大。3點45分,從船艙裡翻騰上來的熱浪,撲向救火的人們。人們被烤得無法在甲板上站立了,只好紛紛下船。
2號艙的船殼已燃得殷紅,吃水線附近的水面上,白色的蒸汽滄在翻騰跳躍,絲絲作響,水蒸氣和煙火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十分可怕的景象。
面對這種情況,人們深知“斯坦金堡壘”號的爆炸已迫在眉睫。
儘管災禍臨頭,但孟買港還是以原有的生活節奏運轉著。船隻在進進出出,拖輪在蠕動,汽艇在穿梭,卸貨車在來回奔走。在其他船上卸貨的碼頭工人,依舊在忙自己的工作。戰爭時期,煙火在這裡是司空見慣的,因此,他們對“斯坦金堡壘”號大火漠不關心,也並未感到死神就在自己身邊。
死神終於狂怒
港口鐘樓上的大鐘指著4點06分。
一聲巨響,“斯坦金堡壘”號爆炸了!
大地在顫動,海水在翻騰,火光在閃耀。
裝載在船艙裡的成千噸梯恩梯炸藥,像一頭被捆綁得太久的猛獸,積聚了巨大的潛力,奮起掙扎;它又像烏雲中的高能電荷,猛烈擊發,撼天動地。
一瞬間,“斯坦金堡壘”號消失在煙柱和火海之中。船體的殘骸、蒸汽機的碎片、棉花包、貨箱、金錠和人體的血肉殘肢,被爆炸的氣浪拋到300米的高空,隨後又散落到港城的各處。18輛消防車被送上天宇,消防隊員們被炸得一個也不剩,只是後來才找到他們的幾個金屬頭盔。令人奇怪的是,船的尾部卻十分完整地沉入水中,4號艙裡還有800噸爆炸物!
27分鐘後,又發生了第二次爆炸。它比第一次爆炸更猛烈,船尾和船上的大炮一下子被拋到幾十米的空中,落到幾百米處的公路上。停泊在它後面的一艘英國貨輪“特沙拉巴特”號(3935噸),被爆炸氣浪掀到碼頭倉庫的頂上,使庫房頃刻塌毀。另一艘停泊在它前面的沿海貨輪(5000噸)在爆炸時衝出了防波堤上的出入口,在海堤外傾覆後沉沒。
在“斯坦金堡壘”號大爆炸時,停在維克多利亞碼頭和臨近的潑里茲碼頭上的船舶一共有40多艘,其中26艘是正在裝卸貨的貨輪。它們在這場突然爆炸中悲慘罹難。“維克多利”號和“王子”號等13艘船隻徹底被毀,它們之中有6艘英國船、3艘丹麥船、2艘巴拿馬船、1艘挪威船、1艘埃及船。另外,還有3艘印度軍艦被炸燬。被毀船隻總噸位達5萬噸。大爆炸還使50多個碼頭倉庫毀壞,裡面的棉花、糧食、軍火和工業品蕩然無存。在煙霧中還能聽到陣陣的爆炸聲,那是倉庫中的彈藥在爆炸。
可怕的是,城市也起火了。在海風的吹拂下,火逐漸從港區擴充套件到市中心的北部,越燒越旺。如果不採取果斷措施,那無情的烈焰很可能把整個城市吞沒。到了晚上,離城上百公里外仍能看到孟買城的熊熊火光,聽到陸續傳來的爆炸聲。
為了拯救孟買城,孟買火災指揮部召開了緊急會議,果斷地做出了決定:在港區與城市之間立即清出一條500米寬的空曠區。幾千名陸、海軍官兵投入到這一艱鉅的戰鬥中去,許多水手也自願參加了這一工作。人們突擊搶運爆炸物,一夜之間就從燃燒的港區內運出了1500噸爆炸物。保衛孟買城的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城市終於得救了,沒有在火災中全部毀滅。1944年5月1日,“斯坦金堡壘”號點燃的罪惡之火,終於全部撲滅,孟買城才得救。
孟買港大爆炸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被毀的船舶、碼頭、倉庫和城市建築的總值高達10億美元。人員的傷亡也極大。事後據陳屍所和醫院不完全的統計,爆炸和火災使1500人喪生,3000多人受傷,失蹤人數不計其數,而實際上的傷亡人數大大超過了官方公佈的數字。
毀壞嚴重的孟買港,長期處於癱瘓狀態,直到1944年10月28日才得恢復,重新對外開放。
汲取慘痛教訓
“斯坦金堡壘”號大爆炸和孟買港火災以後,印度政府組織了一個委員會,對這場災難的原因進行了全面的調查,但一直無法肯定火災產生的真實原因。有人認為棉花長時間裝在密封的艙室裡,因發熱而引起了自燃,也有人認為不知是誰無意扔的菸頭造成了惡果。
值得人們深思的是,火災本來是可以撲滅的,但消防隊員在沒有查清火源的情況下就盲目行動,因而就達不到滅火的目的。同時,滅火手段和工具也比較落後,如果能採用惰性氣體滅火,那麼災難就不會擴大,火源也能及時撲滅。在沒有查清火源的情況下,應該派人去查一下,但當時艙內濃煙瀰漫,溫度很高,消防隊員不穿帶呼吸器的防火衣就無法進入船艙。遺憾的是,消防隊和船上,均沒有這種裝置。此外,如果氣體切割機完好無損,那也能切開船舷,迅速撲滅火災。
爆炸之所以會發生,根本原因是由於“斯坦金堡壘”號裝貨時違反了最起碼的海運規定,把梯恩梯、軍火彈藥和容易自燃的棉花裝在一個貨艙內。這就埋下了火災和爆炸的隱患。
此外,孟買港指揮人員也犯了一連串致命的錯誤。他們不顧海軍部的命令和船長的請求,拖延卸貨的時間,又同時讓裝有易爆物的船同別的貨船泊碇在一起。而在卸貨時,他們又不採取有效的措施來保障船員和工人的安全。按照國際上的規定,裝有易爆物的船隻應在前桅掛出紅旗,以警告其他船隻儘可能遠離此船。特別是在救火時,缺乏一個有力的統一領導,以致亂成一團,各行其是。根據戰時條例,無論船長或印度海軍的指揮官,都有權在當時那種特殊的情況下相機行事,果斷處理,把船沉入海底。
但事實上,誰也沒有這樣做,特別是消防隊指揮員沙恩德列爾斯上校反應遲鈍,優柔寡斷,不敢負責,致使釀成大禍。再是當2號艙發生火警後,應及時關閉原來開啟著的4號和5號艙口,以防止火焰向船尾的這兩個艙擴充套件。但是,由於沒有及時關閉,使火災蔓延,結果27分鐘後又發出更猛烈的第二次爆炸,這些慘痛的教訓是應該牢牢記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