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宏義在他四十五歲那年,妻子不幸病逝了,愛妻的離世使他陷入了無盡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後來他每日裡借酒澆愁而染上了酒癮,從此意志消沉,長此以往丟掉工作後的他花盡積蓄後變得一貧如洗,但他依然如我飲酒逃避現實。
這天他接到岳母的電話,說他的女兒在省會鄭州出事了。這忽然讓他想起他還有個女兒。
原來妻子去逝後,他整日裡昏昏浩浩的沉迷於酒精麻醉之中,孩子的姥姥看到他這個樣子,在她的萬般勸說之下功效甚微,於是在徵得他的同意之後便把外孫女帶到自己家,那一年他女兒十四歲。要不是岳母今天來電話,他甚至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而且離開他已經將近五年,如今他的女兒也已十九歲,已經鄭大一年級的學生了。
接到岳母的電話,他連忙趕到岳母家中詢問詳情,岳母告訴他,他的女兒被醫院診斷為再生障礙性貧血,現在已經住進了醫院。
聽到這個訊息,孫宏義大驚失色,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得這種病,當他再想要仔細詢問時,岳母此時躺在躺椅上閉著眼睛不說話了。望著眼前這個孤苦伶仃的年近九旬白髮蒼蒼的老人,孫宏義不再說話了,在他起身告別之時,岳母顫巍巍的說了一句話:“去看看你的女兒吧,看她有什麼要求,你也算是盡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吧!”
孫宏義通紅而佈滿褶皺的臉上盡顯羞愧之色,他起身步履蹣跚的走出岳母家大門。
回到家中天色已晚,孫宏義顫巍巍的又從櫥櫃裡摸出了一瓶酒,當他把酒倒進酒杯端起來正要一飲而盡之時,他耳邊又響起了岳母那無可奈何又飽含怨恨的話:“去看看你的女兒吧,盡一個當爹的責任吧!”孫宏義不禁以頭撞桌掩面大哭起來。這一晚他沒有喝酒,而是起身走到臥室,他先是找出存摺,看看上面的餘額,只有一千兩百多塊錢。他看著存摺發了會呆,緊接著又從衣櫃裡找出幾件像樣的衣服胡亂的塞進行李箱,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出發去雲南看望女兒。
他拿著岳母給他的女兒寫給岳母的信,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女兒所住的醫院省城醫院,當他透過隔離房間的玻璃窗看著女兒面無血色躺在病床上,原本在他記憶中女兒那一頭烏黑的秀髮早已不知蹤影,替而代之的是一個光光的頭顱。
他敲了敲玻璃,輕輕的喊著女兒的小名:“倩倩、倩倩,爸爸來看你來了!”
這時的女兒也隔著玻璃窗看到了父親,此時她眼前的父親鬍子拉碴、頭髮凌亂,一雙烏黑的大手扶著玻璃窗,這是她那個曾經高大俊逸,儀表堂堂的父親嗎,這麼多年來“爸爸”這個詞語在她心中已經淡漠了,看著父親激動而期盼的眼神,倩倩轉身側躺在病床上,背對著父親一句話也不說,應該說現在她心裡憎恨眼前的這個父親。
無奈的孫宏義只好默默退去,他去找了女兒的主治醫生,他想知道女兒的這個病究竟能不能治好,怎麼個治法,需要多少錢。
醫生告訴他,臨床上常常會透過輸血對再生障礙性貧血進行治療,透過間斷性的輸血去提升血細胞的水平,從而改善患者的臨床症狀。輸血大約需要花費5萬元左右。
其次,臨床上還會透過環孢素和雄性激素等一些藥物去治療再生障礙性貧血,這些藥物口服將要長達三年之久,而且需要每個月監測環孢素的藥物濃度,這些藥物的費用也在5萬元左右。
另外還會使用造血幹細胞移植治療再生障礙性貧血。透過移植重建患者的造血功能和免疫功能,有望對該類疾病達到臨床治癒的目的。但是移植的手術費用就高達30萬元,後期還需要10萬元左右的費用進行抗排異的治療。所以治療再生障礙性貧血的費用非常高昂,一般要花費50萬元左右的費用。
聽到這個數字,孫宏義驚呆了,醫生接下來再說的什麼話他一概沒有聽進去,此時他滿耳滿心都是:“五十萬、五十萬、五十萬!天啊!我上哪去找著五十萬啊!”
在醫院的走廊裡,蹲在角落的孫宏義出汗的手心裡撰著那份一千多元的存摺一陣一陣的發呆,將晚時分五月的鄭州天氣乍暖還涼,此時的他雖然一天滴水未進,但他完全沒有飢渴感,他恨他自己墮落無能,現在閨女需要錢治病,而他幾年來把他和愛人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錢全部喝了酒,他對不起死去的愛人,更對不起活著的女兒,他不配做個父親。
迷迷糊糊之間,他看到女兒在綠草茵茵開滿五顏六色的花朵大草原歡蹦亂跳的向他跑來,他彎下腰伸開雙臂迎接著撲向他懷抱女兒……
“起來、起來,這裡不能睡覺!”在一陣拍打和叫喊生中,孫宏義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眼前兩個保安把他叫醒!
“老鄉,這裡不能睡覺,你要是實在困了,可以去找個小旅館住下。”保安客氣的說到。
“哦、哦,好、好,我這就走,這就走。”孫宏義唯唯諾諾的點頭答應著,趕緊起身拎著旅行袋向醫院大門口走去。
第二天一早在公交站臺捲曲了一夜的孫宏義又來到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昨天他太激動了,很多事情沒有問明白。
“你是孫倩倩的家屬吧?”醫生問道。
“哦,我是倩倩的父親。”孫宏義點頭哈腰的答到。
“那正好,你趕緊去把病人的住院費交了吧!”醫生說到。
“住院費?”孫宏義又驚呆了。
“是啊,住院費,看病不需要交錢嗎?”醫生有些錯愕的看著孫宏義反問道,彷彿覺得他是個外星人一般。
孫宏義也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趕緊說到:“中、中,住院費,要交的、要交的,我有錢現在就去交!”
“那你趕緊去交吧,我給你開單子。”醫生鬆了口氣說到。
“啊,十萬?”孫宏義接過醫生開的單子一看又驚呆了。
“我……這……”孫宏義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了。
“怎麼,錢不夠嗎?”醫生問道。
“我……”孫宏義仍舊結巴著說不出話。
“病人住院時只交了五千塊錢,這都多少天了?我們醫院已經墊付了很多錢了!”醫生有些不滿的說到。
“大夫,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錢啊!”孫宏義帶著哭腔說到。
“你要是沒錢我們還怎麼給你女兒治病?”醫生冷冷的說到。
“大夫,可不敢啊!你們一定要給我女兒治病,錢的事我想辦法,我求你了!”孫宏義說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哎、哎,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醫生說著趕緊上前攙扶孫宏義,可任他怎麼拉扯,孫宏義就是不起來。
“這樣吧,住院費的事我們做不了主,你起來,我帶你到我們主任哪裡,有什麼困難你和我們主任說好了,他可以做主。”見孫宏義不起來,醫生換了個口氣對孫宏義說到。
聽到大夫這樣講,孫宏義站起身來跟著他來到了主任辦公室。
主任倒是非常客氣,他詢問了孫宏義的家庭情況後對他說到:“你閨女是大學生,她有大學生醫保,大學生醫保分為兩大類:公費醫療:這是國家提供的免費醫療保障,學生入學註冊後,即可免費享受。
城鄉居民醫保:由國家給予一定補助,學生也需交一部分錢參加的醫保,這就屬於城鄉居民醫保的一種。
現在,除了北京、上海等少部分高校還屬於公費醫療外,全國絕大部分高校的醫保都已經納入了當地城鄉居民醫保體系內,你女兒就是屬於城鄉居民醫保。這樣吧我可以簽字讓你緩交幾天住院費,不過時間不能太長,你趕緊想辦法湊錢吧,給孩子治病要緊!”
孫宏義感恩戴德鞠躬作揖的從主任辦公室退了出來。
問別人借錢是不可能的了,這幾年由於他的頹廢,因此他在人們的眼中已經等同於廢物一般,於是他想到了賣房!
他現在家裡住的房子是原單位房改的房子,好在產權已經過戶在他的名下,這所房子他原本是要留給女兒的,可是現在女兒得了這種病,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也就是這個了。
於是孫宏義快馬加鞭的返回老家,聯絡了幾家房屋中介後人家都說,房子可以賣,但是沒有那麼快,這要看人和機會。孫宏義一聽就急眼了,他央求著說到:“老闆,我比別人家便宜點,我要求給我女兒治病,我要現錢!”
“老闆,這房子不是說賣就能賣的,你別為難我好嗎,我盡力行不行!”中介無奈的說到。
垂頭喪氣的孫宏義回到家中,他不由自主的又摸出酒瓶子放在了桌子上,看著桌子上的酒,孫宏義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你這害人的酒啊,你讓我孫宏義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你讓我父女隔離、怨恨多生!”想到這裡只見他一把抄起酒瓶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酒瓶子碎了,瓶子裡的酒順著水泥地面幽幽的彌散開來,那意思彷彿再說:“能怨我嗎?”
“對,我可以賣腎啊!”第二天一早,孫宏義又想到一招。於是他火急火燎的又坐車趕到省城醫院,他小心翼翼的敲開主任辦公室的房門。
“吆,這麼快就籌到錢了?”主任趕緊把孫宏義讓到沙發上坐下又給他倒杯水笑著說到。
“主任,我沒籌到錢,但是我可以把我的腎賣了,您是主任,你們醫院這麼大,病人這麼多,一定有需要腎的,您幫忙問問有人需要的話就讓他用我的腎吧,我的腎好沒問題!”孫宏義興奮的一口氣說到。
“什麼,賣腎?孫先生,你開玩笑的吧,賣腎可是違法的啊?”這回輪到主任吃驚了,而且是大吃一驚。
“賣腎違啥法?我自己的腎我想賣就賣!”孫宏義不解的說到。
“孫先生,國家法律有規定,買賣人體器官是違法的,你可千萬不能這麼做啊!”主任勸解到。
孫宏義又失落了,賣個腎還違法?可是不賣腎,我那什麼救我閨女啊!
這時孫宏義恰巧撿到一張名片,上面寫著:“器官移植,求腎源。”孫宏義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趕緊按照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那邊就一句話:“面談!”
約好了時間地點,孫宏義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他趁著探視時間又來到閨女的病房前,雖然閨女對他仍是不搭不理的,但孫宏義這時的內心裡卻是敞亮的,他對閨女說到:“倩倩,你有救了,爸爸決定要把腎賣了救你,你就安心養病吧!”說完他轉身走出了病房。
他這一說不要緊,病房裡的倩倩立馬傻子眼。她心裡雖然對父親有恨,恨他對自己不管不顧,恨他整日裡醉醺醺的丟人現眼,可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啊!她是大學生,他知道買賣人體器官是違法的,更主要的是他知道父親一定會被騙,當她反映過來想阻止父親時,父親已經走出了病房。
這邊的孫宏義離開醫院後就按照名片上的人的指引,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城中村,見面後那人簡單的問了一下他的身體情況後對他說:“你的腎我們可以買。”
孫宏義一聽立馬興奮起來,他趕緊問道:“我的腎能賣多少錢?”
“這個不一定,要取出來以後才能定價錢。”那人含糊的說到。
“大概呢?你給我個大概的價格就好!”孫宏義追問道。
“大概嗎……大概可能幾萬塊錢吧。”那人仍然不緊不慢含混的答到。
“什麼,幾萬?不是一個腎幾十萬的嗎?怎麼才幾萬啊?”孫宏義有點急眼了,他高聲的問道。
“你聲音低點,喊啥呀。”那人趕緊制止孫宏義到。
“哦、哦,對不起我激動了,你們不是說一個腎五六十萬的嗎,怎麼到你這裡就成了幾萬塊錢了?”孫宏義壓低嗓音問道。
“孫先生你看,你的腎我們不是立馬就能取出來的,這是第一;這第二呢,在你的腎沒有取出來之前我們得養著你,供你好吃好喝,這中間不能讓你生病;這第三呢,你的腎取出來後我們得好好保管起來,這保管費老高了,費用老大了;這第四就是給你開刀取腎,我們得高價請專家大夫來給你做手術,你算算我們的費用得多少?”那人仍是不緊不慢的給孫宏義解釋到。
“那也太少了吧!”孫宏義嘟囔著說到。
“孫先生這樣吧,看在你就女心切上,我再和我們老闆商量一下儘量給你一個好價錢你看行嗎?”
正說話時,孫宏義的老年手機響了,他接通電話后里面傳來了一個男子急促的聲音:“我是醫院的大夫,你女兒病情有變,你趕緊到醫院來!”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在孫宏義接電話的過程中,那人神情立馬緊張起來,看孫宏義結束通話了電話,他趕緊問道:“是誰給你打電話,你來這裡沒給別人說吧?”
“哦,是醫院的大夫給我打的電話。”孫宏義解釋到。
“說什麼了?”那人仍然緊張的問道。
“說我閨女病情有變,不行,我得趕緊到醫院去!”孫宏義說著站起身就要走。
“你不能走,我們還沒談好呢!”那人立馬阻止到。
“閃開,別攔我!孫宏義發飆著大聲吼到,他一把推開那個人,闖出房門向醫院方向跑去。
等他氣喘吁吁的來到醫院後,大夫和主任已經在病房等著他了。
“孫先生,你是不是去和買腎的人見面了,幸虧你女兒告訴我們,要不然你可就沒治了!”主治大夫面帶怒氣的對孫宏義說到。
“你看看你把你女兒急成什麼樣了,她現在需要靜養,不能激動受刺激,你是想救你女兒還是想害你女兒?!”主任也埋怨他到。
“爸,你可不能做傻事啊,我沒媽了,你要是再離開我那我還活著幹啥?”閨女隔窗有氣無力的哭著對孫宏義說到。
“倩倩,爸對不起你啊!爸就是個混蛋,爸把錢全糟蹋光了,現在你有病需要錢,家裡的房子又賣不掉,爸現在就是個廢人,除了有這個腎剩下的啥也沒了,你放心,就是我死也不會讓你死閨女!”孫宏義哽咽的哭著,他趴在玻璃窗上兩眼巴巴的看著女兒無地自容的說到。
“爸,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們學校還有我的同學們已經在網上給我發起眾籌了,有希望的。我之所以沒告訴你是我還在生你的氣,爸現在我不生你的氣也不恨你了,你好好的就好爸!”這時的倩倩已經哭的跟淚人一般。
“倩倩,我的好閨女啊,你爸我除了這身臭皮囊,我還能拿什麼愛你呀……”
此時,在場的醫生護士無不為這對父女動容……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