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黃河流不盡,滔滔大海唱英雄。當走進渤海之濱惠民縣的烈士陵園時,一排排的烈士墓碑映入眼簾,一座刻著“裡希烈士之墓”的碑更是醒目,她長眠在無數革命先烈之中為著我們的今天,裡希烈士和成千上萬的烈士一樣,獻出了自己年輕的寶貴生命。
裡希烈士,原名李亞芬,是江蘇省武進縣人,一九二一年出生在上海一個工人家庭裡。父親是廚師,母親當過襪廠女工,做過女傭人。由於父親過早去世,家境十分貧寒,幼小的裡希無錢去讀書,十二歲就進上海電機織襪廠做童工,飽受了資本家的剝削壓迫。
裡希從小熱愛生活,不畏勞苦,有強烈的求知慾望,她日夜盼望能有一天到學校去讀書。她做童工後,得知廠裡有個女青年會女工夜校,她高興地跳了起來,“這回可以去上學了!”從此,她每天堅持勞動十小時後,再到夜校去讀書。
夜校裡有我地下黨派的教師,不僅教女工們識字,還結合當時逐步高漲的抗日鬥爭形勢,發動學生投入抗日救亡運動,教她們唱進步歌曲,演《放下你的鞭子》等戲劇,裡希都積極參加。
她很聰明,什麼新歌一唱就會,也很會演戲,她演唱《工人自嘆》時,那真摯純樸的感情,富有感染力的表演,工人們看了都掉下眼淚,鼓舞了工人團結鬥爭的意志。
她也很機智勇敢,有一次夜校裡開紀念“三八”婦女節大會,有巡捕來探聽訊息,她就和巡捕周旋,不讓巡捕進去,使會議順利開完。
又如參加遊行示威的活動時要被抄身,不能帶任何東西,只許帶銅板買車票。她就和小妹妹們省吃儉用,把銅板一個一個地積下來,用紙十個一包十個一包儲蓄起來,在遊行時藏在口袋裡,必要時當作武器向敵人擲去。
一九三六年,她參加“三八”、“五一”節的抗日救亡集會遊行,遭到巡捕水龍頭的衝擊和警棍的抽打時,毫不畏懼,繼續和工友們一起手挽著手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打倒賣國政府”的口號,慷慨激昂地前進。她嗓子喊啞了,隊伍一次又一次被衝散,仍不退縮,一直堅持到最後勝利。
她為了團結更多的工友一道前進,經常利用空隙時間走訪工人家庭,積極動員小妹妹們一起讀進步書報雜誌,看進步電影,唱《工友們團結起來》等進步歌曲。她還經常帶弟弟志明到青年會參加活動(弟弟在她的引導下,後來也參加了革命)。
十月份魯迅逝世後,她參加魯迅葬禮,隨送葬的隊伍從膠州路萬國殯儀館一直到萬國公墓。
由於她對革命真理的追求,積極投入革命運動的熱烈表現,一九三六年由女工夜校教師孫維華介紹她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開始了她的革命生涯。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後,中國的大片河山淪陷,我們中華民族處於日本帝國主義的鐵蹄踐踏之下。
十六歲的裡希目睹著上海的一切,許多工廠被炮火摧毀,無數工人失業,大批居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社會混亂,人心惶惶。
裡希心中不由得燃燒起一團仇恨烈火,她無比憤怒地起拳頭,狠狠地擊了兩下桌子,意思要打碎黑暗的牢籠,解放全中國。
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中國共產黨號召人民奮起反抗,上海地下黨發動群眾運用各種形式進行宣傳、慰勞、捐獻和救濟難民。裡希在團組織的直接領導下,積極投入到抗日救亡的群眾運動中。
起初,她到工廠、商店、里弄、街頭去宣傳募捐,後來她離開家庭到難民收容所裡去工作。她不怕髒不怕累,除了搞管理難民吃睡等一般事務外,主要搞宣傳工作,向難民宣傳抗日救亡的道理,教難民識字,唱抗日歌曲,有些青年難民在她的宣傳教育下也投入到抗日救亡運動中去。
同年十月,她參加了由何香凝派遣的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以下簡稱服務團),該團名義上雖在國民黨部隊工作,實際上由我地下黨領導。由江蘇省團委組織委員胡瑞英,挑選出身工人,不怕苦不怕死的女共青團員組成。
服務團的任務是:到前方發放慰問物資,救護傷員,組織、宣傳、教育前方軍民堅持抗戰到底。裡希堅決要求參加,大家看她決心大,才被選中。她當時只有十六歲,是服務團中最年輕的一個,個子很矮小。
臨出發前到何寓向何香凝先生告別時,全體團員十一人都去了。裡希站在最後面踮起了足尖裝著不比別人矮的樣子,但仍被何老先生髮現了。何先生怕她經受不起前線艱苦的生活和殘酷的鬥爭,不同意她去,她急得哭了。
她表示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飛機和大炮,堅決不拖後腿…。何先生見她身材雖然矮小,抗日熱情卻很高,非常高興,欣然同意她參加服務團。
同年十月五日,她和其他十位同志一樣背起揹包,告別了親人,出發到抗日前線去,先到嘉定國民黨十八軍羅卓英部,然後隨軍出發。她們跋山涉水路行軍,一路宣傳抗日,有時一天行軍幾十裡甚至上百里,每到一地士兵們休息了,她們卻忙著演出宣傳。
她們自編自演各種活報劇、獨幕劇、教唱抗日歌曲,以使士兵對抗日有正確的認識。她們的生活十分艱苦,一天兩餐,吃的是南瓜、蘿蔔,睡的是破屋,有時剛躺下,敵機來轟炸,要及時轉移,有時情況緊急,一夜起來數次。
一次在安徽遇到發大水,水深齊腰,背了很多東西,行軍十分困難,一連跑了幾條路都跑不出洪水區,等到跑出洪水區後,士兵們紛紛烤溼衣服,她們仍舊穿著溼衣服為士兵們演出,士兵們十分感動。
裡希隨服務團歷時三年,輾轉六省。原服務團的同志們回憶說:“裡希是服務團裡十分活躍的一個。她表現很突出,好象有一股使不完的勁,樣樣活動都跑在前頭,在救護傷員、護理傷員中她不怕髒累,洗衣、換藥樣樣都幹。
唱歌演戲少不了她,一有空就練習寫字,每天記日記,她寫的不少文章刊登在後方的報刊上”。
一九三八年她十七歲,在服務團中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裡希同志入黨後,對自己要求更嚴了,事事處處想著革命工作。一九四O年冬,由於國民黨消極抗日,積極反共,製造事端,對積極抗日的各種團體大肆扼殺,服務團受到限制,無法進行戰鬥。
她們便到桂林八路軍辦事處向李克農同志彙報工作。上級黨組織決定讓黨員團員和部分積極分子撤離服務團。並決定一部分同志去延安,一部分同志去皖南新四軍。裡希日夜思念著去延安,但當組織決定她去皖南新四軍時,她堅決服從分配。
十一月,她和服務團的幾位同志拿了廣西桂林八路軍辦事處的介紹信就出發了。路上多次到國民黨憲兵的搜查盤問,裡希總是義正辭嚴地和他們作說理鬥爭,沿路還堅持宣傳抗日救亡。無法出牆報,就出“傘報”(即把寫好文章的紙貼在雨傘上代替報)
十二月下旬,裡希到達皖南新四軍所在地,又走了九十里山路來到自己的隊伍裡,被分配在政治部搞民運工作。她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忘記了旅途勞累,當時元旦將臨,裡希和服務團的同志們馬上排練《水手舞》、《紅槍舞》《軍民一家》等節目,為部隊演出,和同志們共同歡度元旦佳節。
聯歡會後,就進入緊張的行軍準備工作。裡希她們對於走路行軍是不怕的,但要輕裝,一路上還要宣傳鼓動,這要下番功夫。她們就抓緊排練快板,帶了《畫報》,在部隊休息時間傳閱。快板主要是三言兩語,報道行軍動態,表揚好人好事,鼓舞士氣,減輕同志們在行軍中的疲勞。
一九四一年元月四日,部隊出發了。元月七日,新四軍部隊在涇縣茂林地區被國民黨軍隊八萬餘人包圍,發生了驚中外的“皖南事變”。我軍被迫自衛激戰七晝夜。開始集中突圍,後來分路突圍,最後三、五成群的分散突圍。
在突圍中,裡希和戰友們還利用“快板”等形式宣傳報道行軍、作戰中的好人好事,以鼓舞戰士的鬥志。戰鬥十分激烈時,她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和同志們一起救護傷員、包紮、抬擔架。
部隊幾天幾夜突圍不出去,沒有飯吃,又沒水喝,人已疲憊不堪。第三天夜晚突圍行軍時,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前面傳來口令說:“原地休息”。裡希和戰友里路在一起,一停下來就睡著了。
等醒來時,天已大亮,部隊已經出發。她焦急萬分,到哪裡去尋找隊伍呢?山上是茫茫林海,山下有敵人盤查。寒冬臘月,北風刺骨,她倆餓了喝口山水,困了就地躺下睡一會,又在密密麻麻的樹林中過了三天。
到了第七天才遇上我們三支隊的偵察參謀胡彪同志,胡彪熟悉當地情況,把她和里路帶到一個村邊交給了老鄉,這時她們已整整七天沒有進一粒糧食。
她們住在老鄉家裡得到熱情接待,後來又碰到一位男同志一一任之,三人成立了臨時黨小組,一起商量如何突圍,三個人同時走,有男有女不方便,在這生死關頭,他們都把生的希望讓給同志,把死的可能留給自己,她倆堅持讓任之先走,任之堅持讓她倆先走,三人互相推讓,最後任之以黨小組長的名義決定要女同志先走,她倆只好服從了。
舊曆年初四是婦女回孃家拜年的日子,她倆到茂林街上買了一塊紅布和一些點心,假裝回孃家去“拜年”,終於逃出了包圍圈。在二月中旬回到了闊別三年的家鄉——上海。
裡希到了家裡,家中三個姐姐已先後出嫁,剩下年邁的媽媽和幼小的弟弟,生活十分困難。媽媽一再要裡希留下做工將弟弟帶大。說家庭需要她。這時,裡希想的不是自己的小家,而是想著黨,想著尋找自己的隊伍,堅信革命一定會勝利。
她僅在上海住了一個星期,就毅然決定回到自己的隊伍裡去。臨走那天,她怕媽媽傷心或不讓走,和三姐商量買了電影票同媽媽、弟弟一起去看電影,電影看到一半,由三姐來找她藉故離去。她懷著急切找部隊的心情,和親人不辭而別了。
裡希找到同志們,不分晝夜地趕路,透過道道封鎖線於,一九四一年二月底,回到了在蘇北鹽城重建的新四軍軍部。三月份她被送進抗大五分校學習。抗大的生活很緊張,天不亮就起來出操,學習條件很簡陋,樹蔭是課堂,揹包當課桌。
裡希不怕艱苦,廢寢忘食地讀書,學習成績很好,也是學習活動的積極分子。學習了六個月後,她被調到新四軍軍部作戰科當見習參謀,實際是搞文書和機要工作。
她對工作嚴肅認真一絲不苟,從未出過差錯。她和同志們關係十分融洽,她到哪裡,那裡的空氣就活躍起來,她每天教同志們唱歌,還經常到軍部警衛連教唱歌,參加軍部俱樂部演戲等同志們稱她是“快樂頭子”。
黨對她成長十分關懷,一九四二年三月又送她到華中局黨校學習,主要學習毛主席關於整風的三個檔案。裡希學習很努力,每天寫學習筆記,字跡十分整齊清晰。她虛心好學,善於鑽研思考問題,遇到不理解的問題就向老同志請教。
裡希作風很樸實,很能吃苦耐勞,那時整天吃大麥糊、地瓜幹,難得有幾根蘿蔔乾就很不錯了,她總是樂呵呵的,沒有一點嬌氣,象個男孩子,給人印象很好。由於長時期行軍受寒冷,她患了嚴重的關節炎,但她一直堅持工作。
一九四三年冬,她隨新四軍軍部轉移到淮南地區,病情惡化,不得已到上海治病。在治病期間她仍不忘戰鬥,利用空隙學會了很多新歌,以便回部隊後教給同志們。
一九四四年春,裡希病癒後,黨組織又送她到新四軍建設大學民運系學習,這時她已下決心要在群眾中鍛鍊成為堅強的黨群工作者。
在建大學習期間,軍政治部文工隊邀請她演《雨》,開始她不想去,怕影響學習,但“四風”這個角色無法覓到,她只得答允下來。她刻苦鑽研劇本,深入角色,演得感情真摯自然,頗有深度,得到大家的好評。
演出結束後她馬上回建大學習。由於她主觀努力,每次學習都取得顯著的成績。她學會了工作本領,提高了政治覺悟,政治上更加成熟,思想境界更高了。無論白天學習、工作多麼繁忙,晚上停下來就看書寫讀書筆記,還堅持天天寫日記。
裡希同志性格非常開朗活潑,人品端莊大方,待人熱情誠懇,很能體貼照別人,同志們都愛和她親近,男同志也願意接近她,愛慕她。但她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始終不談戀愛。要好的戰友問她:“為什麼不找伴侶?”她說:“早哪!急什麼。”“等到什麼時候?”“勝利以後!”
一九四五年抗日戰爭勝利了,我黨為了顧全大局避免內戰,忠實地執行雙十協定,主力部隊撤出了從日寇蹂躪下解放出來的八個解放區,轉移到山東。
裡希隨部隊進行了一千五百餘里的北上行軍。在行軍途中每到一地就立刻和當地老鄉建立聯絡,有意識地瞭解當地風俗,學習當地方言並用之進行宣傳,使群眾感到親切,樂於接受。
部隊到達山東臨沂,組織上要她仍回軍直屬機關工作。她抱著向實際工作,深入群眾,腳踏實地去基層鍛鍊考驗自己的願望,多次向組織要求到基層去,到最艱苦最複雜的環境中去工作。
組織上同意了她的請求,批准她參加山東渤海區黨委組織的巡視團。她高興得跳了起來。十二月份她隨巡視團到禹城縣北部新解放區(靠近津浦鐵路沿線)開闢新區工作。該地區地主、惡霸、還鄉團、土匪、特務氣焰囂張,活動猖獗,敵我鬥爭十分激烈,環境非常險惡。
她明知征途有艱險,但置生死於度外,準備為人民的利益犧牲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她在犧牲前給一位戰友的信中說:“為了爭取鐵路兩側的優勢和陣地,不久我就要轉移到新地區,幹部更少了,我一個人要擔負兩個人的工作。那時寫信的空隙也更少了。”
一次她在區裡開會遇到一位熟悉的同志時說:“…也許會被特務打死哩!”“犧牲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我自然不致於畏縮!萬一我遇到不幸,希望你告訴黨,來索取我的遺物。”又說:“……在鬥爭中犧牲是光榮的,共產黨員應該捨得為自己的事業獻身。”
她滿懷著革命激情戰鬥在新區—城四區。她住在離巡視團團部四里多路的一個村莊上。剛到那裡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困難確實不少。她依靠當地幹部和積極分子,敢於實踐,善於工作,虛心向同志們學習,不久就單獨在一個村裡開展工作。
她像一團火種,點到哪裡那裡就燃燒起來。她和群眾朝夕相處打成一片,深入發動群眾“反奸訴苦”,工作迅速開啟局面,群眾紛紛起來控訴敵偽統治的罪行,批鬥敵偽爪牙。同時,宣佈沒收大漢奸的財產,分他們掠奪來的糧食和浮財。
敵人害怕極了,進行垂死掙扎,向她下了毒手。
一九四六年四月二十一日深夜,十多個國民黨武裝匪特,先襲擊了巡視團團部,又到她居住的村莊。裡希剛剛睡下匪特假冒團部來人送信,騙房東起來開了門。匪特衝房間把她綁架帶走。她拼死搏鬥,終因寡不敵眾慘遭殺害。犧牲時年僅二十五歲。
裡希同志和我們永別了,但她雖死猶生。她留下的光輝業績與世長存。她那對共產主義事業堅定不移的信念,她那鋼鐵般的革命意志,她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將永遠是後人學習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