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藝術家合作風格也得相合,如果不相合的話,那麼不但不會呈現給觀眾精彩的藝術作品,甚至還會因為兩人的風格相差太遠,產生很大的問題和不合適。
過去京劇舞臺上的藝人們,沒有像今天的這些演員,演一齣戲且要排練呢,那時候一般的情況下,“臺上見” 的時候比較多。
“臺上見” 這句話呢,是過去梨園行的行話。意思有兩種:一種說兩個人的風格比較接近,(這裡的風格指節奏、特性、習慣、脾氣秉性等等吧)所以臺上見面以後,遇到小問題都能順利解決,合作也會很愉快,藝術高超的人還會碰觸出火花,讓觀眾大飽眼福耳福。
另一種臺上見就有可能不那麼愉快了,這種情況多出現在陌生藝人同臺,或者同輩不怎麼服氣,想上臺比劃比劃,分出個高低。
在臺上 “各顯神通” 比試本事,那麼誰行誰不行,觀眾是裁判。
過去梨園行例來講:“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那麼上了臺就看玩意兒,沒有人情可講。那麼藝人勢均力敵也有好處,兩個人都鉚上,那戲才能精彩。
臺上見演完後也會出現三種結果,一種結果是皆大歡喜,都演的不錯,第二種結果是一方演的好,另一方演的不好,第三種結果就是演的全都不好。
這全都不好,不一定是藝人的藝術不好,而是兩個人的藝術風格大相徑庭,所以產生的效果就非常的不好,這裡典型的例子就是程硯秋和馬連良在解放前的唯一一次合作。
程、馬二人解放前只合作過這一次,當然,解放以後,抗美援朝慰問前線官兵,他們也響應號召合作過一次,演的是《審頭刺湯》,至於合作的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那次合作被指派的戲碼是《寶蓮燈》。
這是一出生旦對戲,很多的旦角和老生藝術家都合作過,並且戲也精彩,是一齣戲保人的戲,不但戲好,老生和旦角都有各自發揮的餘地,但是他們也有“對啃”的地方,所以,兩個人的藝術風格必須“合槽”,否則的話,就容易出現問題。
《寶蓮燈》(也稱《二堂舍子》)這齣戲,馬連良和梅蘭芳,張君秋都演過,而且合作都非常好。
張君秋的風格和馬派的這種爽利的風格比較契合,那麼梅蘭芳的梅派的風格,就更不用講了,和哪派都很“合槽”。程硯秋和王少樓、貫大元也唱過數次,合作也比較愉快。
那麼實際這裡邊兒有這麼個問題,馬連良和梅蘭芳合作,那麼自然是馬隨著梅走。馬連良和張君秋合作,那麼自然而然,張君秋就隨著馬先生走。而貫大元、王少樓和程硯秋合作,那麼就得隨著程硯秋走。
那麼程硯秋和馬連良在臺上,誰隨著誰走就不好說了,因為好像兩個在梨園行的地位不相上下,那麼兩個人的風格大相徑庭卻又各不相讓,壞就壞在兩個人在事先還沒有對戲,都覺得這麼熟的戲,不用對臺上見吧,結果臺上就出現問題了。
程硯秋和馬連良戲唱不到一塊,主要是藝術風格上南轅北轍!簡而言之就是程慢馬快、程拖馬急!
程硯秋的風格是緩中有緊,緊中有慢。有時候你以為他唱完了唸完了,其實他在那行腔念字當中呢,你以為沒了,剛要張嘴接話,他的腔或者字又冒出來了,總歸讓你急不得,等不得。
馬派的風格是乾脆利索、爽利簡潔。這回他都快難受死了,因為他總得提著半口氣兒等著程硯秋在那裡四平八穩地把腔唸完,著急也不行,因為程硯秋所創的程派,就是得沉得住氣,坐的住,不急不緩,把戲做足了,身段做好了,才能叫板起唱!唱起來也要求唱腔虛實相間,跌宕起伏,如泣如訴,繞樑三日而回環不散。
這不成了一個是火上房,一個是現打井嗎!這樣可就麻煩了,馬先生心想,我可等不了!
關鍵問題,這兩位都是大角兒,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讓誰!都覺得自己的藝術才是衡量的尺子,對方得跟著自己來,那麼這可就壞了。戲彆彆扭扭唱得很不舒服,勉強對付下來以後,下了臺,兩人心裡都嘀咕:這戲唱得可真難受!這叫什麼事兒嘛?以後還是算了吧。
結果自那以後,起碼在解放前,馬程二人再沒有合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