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把自己的大宅命名為“求闕齋”,不求事事完美,只求事事盡力。對生活,對家人他並不求全,而在朝政軍務上,卻又處處顯得像個完美主義者。顯然,“求全”與“求半"並非完全割裂開的,一個人往往是“求全”與“求半”的綜合體。只“求全”的人不小心就滑落到犬儒主義者的境地,而事事“求全”的人又難逃“野心家"之嫌。那麼,在漫長又複雜的人生中,我們應對什麼“求半”,又對什麼“求全”呢?
對物質利益,對富足對名利對地位,我們應奉行“求半”的人生哲學。史鐵生在《好運設計》中寫道:“夢想使你迷醉,距離就成了歡樂;追求使你充實,失敗和成功都是伴奏;當生命以美的形式證明其價值的時候,幸福是享受,痛苦也是享受。”願自己下輩子能出生在一個既非窮困潦倒,又非榮華富貴的家庭,因為前者會迫使自己掙扎於生計,無暇也無機會接受精神的滋養,後者則會讓人沉溺在物質堆砌出的甜膩“幸福”中,喪失尋求知識、探索真理的慾望和能力。而多少人卻痛恨自己“平庸”家庭,為了更高的地位,更龐大的財富棄良知於不顧,只為使自己對於物質享受的夢想完整,殊不知這才是最大的殘缺。相反,莊子拒絕楚王邀請,寧“曳尾於塗中”,華盛頓拒絕第三次擔任總統之職,回到弗農山莊做個“快樂的老農民”,無不讓其形象更顯高大完整。正如史鐵生所說:生命的意義就在於你能夠創造這過程的美好與精彩,在於你能夠激動而又鎮靜地欣賞這過程的美麗與悲壯。
而對人格尊嚴,對操守對氣節對內心,我們應竭力“求全”。王國維自沉昆明湖,老舍投身積水潭,陳天華赴身日本海,無不是在面對時代對人格的侮辱時,為保全人格的完整而選擇死亡。當尊嚴受到挑戰,當為人的權利遭到踐踏,若不“求全”,只會助長施暴者的氣焰。律師赦勁松為一張五角錢的發票將鐵道部告上法庭,有人問他值嗎,他回答說:“若人人因強權而放棄權利,自由民主法制只是一堆術語而已,人的尊嚴也無處安放。”為尊嚴的完整處處“求全”,用殘缺拼湊出生命的完整。
“求全”與“求半”其實並不矛盾,關鍵在於你自己的選擇。高更在三十四歲時放棄別人眼中理想的職業、家庭,為夢想奔赴大西洋群島,然而他的畫作在他生前並不被人常識,最終疾病纏身,在寂寞中死於馬克薩斯群島。有人看他的人生是破碎殘缺的,但夢想者眼中,他是完整的化身。
“半”與“全”的決擇,在於你願為自己內心的完整抓住什麼,放棄什麼。不求事事完美,只求事事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