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聽到很多關於教育的理念,其中有一種一度引發我的迷茫和思考,理論的具體名稱不提,主張是遵從兒童的本性,釋放兒童的天性。
在基礎教育領域裡的日子,每天細緻地觀察每一個兒童,嘗試記住每一個孩子的名字、脾性、家庭、課堂表現等方面,認識他們,瞭解他們。在小學階段的孩子,動物性和社會性已經產生了分水嶺,社會性佔據了絕對上風。孩子們的社會性主要表現他們已經能夠在規則範圍內活動並進行人際交往,大部分能夠用群體認可的方式處理對立和衝突,他們能夠收斂自己的動物本能,而用普遍的規範約束自己。孩子們已經離動物性越來越遠。我想,無論是哪個社會形態的教育,也不管是哪個階層的教育,讓人類遠離動物性,遵從普適的社會規範約束,這都應該是教育最基本的一個目的。在社會性佔據上風的現狀下,孩子們的動物性依然存在並且在某些孩子的某些方面還會稍微明顯。有些孩子願意隨心所欲地在課堂上發呆不喜歡腦力勞動,喜歡用肢體衝突解決問題,對飲食不節制等等。如果按照這種理論,遵從孩子的本性,釋放兒童的天性,那麼懶惰、不求上進、不自律等等標籤也會隨之貼到動物性依然廣泛存在的孩子的身上,事實上終其一生,我們都是在教育的約束下,用自己的社會性克服與生俱來的動物性,這些對於成年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對於孩子。
暑假兩週以來,近距離觀察了兩個孩子,五年級。
按照之前共同約定的規矩,孩子每天早上七點鐘起床,七點半早餐,晨讀半小時,上午用三個小時的時間集中完成假期作業,下午的時間用來鍛鍊身體,做一些家務勞動,發展個人愛好,或者自我支配和調節。孩子們自己定下來的計劃,並且邀請我作為監督者。雖然是假期,我依然在努力克服自己的動物性,每天堅持規律作息,堅持讀書,堅持寫字,堅持鍛鍊。收到這樣的邀請,我欣然參與,成為他們的督促者。
剛開始計劃執行得非常好,過了一週左右的時間,孩子們每天都能夠堅持完成自己制定的計劃,這讓我很欣慰,也許對於五年級十一歲左右的孩子來說,也許能夠自我約束已經是比較容易的事情了。接下來的一週時間,我稍微放寬鬆一些,給他們一些自主的空間,他們可以選擇作業量的適當調整,也可以適當安排自己的休息時間。給與孩子充分的信任,相對讓孩子們能夠釋放部分的天性,而不是用規則禁錮他們,這是我也想要看到或者達到的目標。
直到我不小心走進他們的房間,直到我不小心開啟他們的作業看到抄得工工整整的答案,直到我不小心得知他們拿家裡的錢溜了興趣班去吃漢堡……有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滿心都是自責和失落,我反省自己沒有盡到監督的責任,我失落於孩子們辜負了我的信任,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事實上,哪裡都沒有問題,他們做這些是出於兒童的天性,也就是他們的動物性,而這些是我們每個人都會存在的。教育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教育不應該是什麼。教育不應該是遵從孩子們的天性,教育更不應該是釋放他們的天性,教育恰恰是應該讓孩子們收斂起他們的天性,用普適的社會規範約束他們,督促他們,直到他們能夠實現自我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