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宗花 粟茜榕
正值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之際,一首首見證著無產階級革命歷程的紅色歌曲於耳邊縈繞,“我們是黃河的兒女!我們艱苦奮鬥,一天天地接近勝利”,那鏗鏘有力的朗誦聲把我們帶回了1939年延安寶塔山下、延水河邊的窯洞前。
冼星海在延安窯洞前(前排左二抱女兒冼妮娜)
昏暗的煤油燈下,鄔析零在書桌前為冼星海描述他們一行人在壺口、峰巔以及渡河的所見所聞,冼星海不盡其詳地追問著驚險的渡河情境、船伕的緊張勞動、坐船人的心情感受。驚濤拍浪的黃河、黝黑的船伕,如雨揮灑的汗水……一個個畫面彷彿呈現到了眼前。1939年3月11日,光未然正式把歌詞交到冼星海手中。僅僅過去了二十天,3月31日,滿載著希望的大型合唱聲樂套曲《黃河大合唱》清稿破土而出。
抗演三隊接到手稿後,立馬緊鑼密鼓地排練起來。第一批開始排練的是《黃河大合唱》中一首獨唱歌曲——《黃水謠》。這首曲子的旋律在傳統五聲音階中游走,音調簡潔又似曾相識,卻找不出一首與它相似的現有民歌曲調,旋律逶迤起伏,幽慢中充滿力量,痛苦的呻吟中深藏著中國老百姓對日本侵略者罪行的憤怒、奮力抵抗以及勝利的希冀。
《黃水謠》作為工整樸素的三段體,第一段的音樂術語為行板樂章(Andante),以略輕快的旋律描繪了黃河兩岸“麥苗肥,豆花香,男女老少喜洋洋”的祥和景象,但第一樂句的結尾出現了一個不盡和諧的三音fa,使得寧靜之中似乎又蘊含著一種緊張不安的情緒。
歌聲娓娓訴說的情境中,第二樂句連續級進下行的旋律彷彿讓我們看到了疊浪層層的黃河景象。
直至第四樂句快要結束時,歌詞雖為“男女老少喜洋洋”,旋律卻是不斷下行,絲毫未有喜悅情緒,反而混雜著一種撲面而來的悲痛情緒。
果不其然,第二樂段轉換成慢板(lento),緩慢而充滿力量地向我們訴說著一切,“自從鬼子來,百姓遭了殃!”一字一句,甚至可以說是咬牙切齒地控訴慘不忍睹的生活經歷,“姦淫燒殺,一片淒涼,扶老攜幼,四處逃亡,丟掉了爹孃,回不了家鄉!”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與第一段的祥和情景形成強烈對比。
第二樂段雖只有短短四句,卻已經把一幅幅淒涼悲痛的景象呈現在世人眼前。最後一個樂段為全曲意境的昇華,正如歌詞所言“黃河奔流日夜忙”,無論經歷了多少苦難,黃河仍然奔流不息,勇往直前。傍水而生的黃河子孫怎會被輕易打倒,音調中混雜了痛苦、掙扎,以及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複雜情緒。緊隨其後的第五樂章,在開篇的演說詞中印證了這點“妻離子散,天各一方!但是,難道我們永遠逃亡?你聽聽吧,這是黃河邊上兩個老鄉的對唱”,中華兒女歷經困苦仍然積極樂觀的形象隨著一首輕快的《河邊對口曲》躍然紙上。
《黃河大合唱》由光未然作詞,冼星海作曲,誕生於中國抗日戰爭最艱苦的時期,創作靈感源於當時的社會現實。1935年,冼星海從法國巴黎音樂學院學習歸來,希望發揮自己的專業水平,為當時深陷囹圄的中國貢獻一份力量。此時,作為革命聖地的延安吸引著一批批有志青年、文學家、藝術家,從祖國四面八方克服重重困難奔赴這裡,使其煥發出青春的活力。冼星海也懷揣著自己的理想來到了這裡,住在魯藝後山的一個雙套窯洞裡。在這裡生活的一年多時間,他寫下了眾所周知的《黃河大合唱》《生產大合唱》等著名作品。
“黃河”是中華文明的象徵,是祖國,是具有威武高大形象的父親,是富有溫柔慈祥形象的母親,《黃河大合唱》以黃河為背景和主題,歌頌了中國人民堅強不屈的戰鬥意志,從多個側面描繪抗戰前後人民群眾生活的變化,痛斥日寇的殘暴,揭示民眾的困難,以強有力的音調發出抗戰的怒吼,號召民眾保家衛國、痛擊敵人。這裡我們僅以《黃河大合唱》中簡短的一章《黃水謠》作為解剖麻雀式的分析,便能從中窺見其所蘊含的強大精神力量。
《黃河大合唱》所洋溢的樂觀豪邁氣質,正是冼星海精神信仰的真實寫照,當1938年冼星海冒著生命危險,攜帶著新婚的妻子錢韻玲從武漢輾轉來到黃沙漫天的延安時,他說“我到延安以後,無比興奮,雖然延安生活很艱苦,但是心情無比愉快。我到了這裡以後,親眼看到和體會到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冼星海專輯4》)。冼星海堅定的愛國信念、昂揚的戰鬥激情,化作了一段段鏗鏘的旋律、一首首婉轉悠揚的旋律……這首敘事性質且帶有民謠風格的《黃水謠》,在描繪祖國大好河山的同時,控訴日本帝國主義的可惡罪行,展現出中華兒女不屈的戰鬥形象。歌曲尾聲鋼琴的演奏部分,正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具有極強生命力的寫照,更是對中華兒女前赴後繼、用血肉之軀構築中華民族精神長城的崇高禮讚。
(作者陳宗花系河南大學音樂學院教授,粟茜榕系河南大學音樂學院碩士研究生)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