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內娛,再也沒有誰比她更能體會,什麼是勢利眼養人了。
2000年,《臥虎藏龍》在香港首映時,記者的長槍短炮都只朝向楊紫瓊。
鏡頭從下往上,細緻交代,楊紫瓊禮服的每一個細節。
拖地魚尾裙襬,黃色絲綢質地,綴上金燦燦的亮片。
斜肩大露背設計,配上小麥色面板和大光明腦門,整個人利落大方,又熠熠生輝。
再看章子怡,白色直筒吊帶裙,沒有腰身。
外罩紅花圖案白紗,加一圈旗袍領。
料子恐怕比1988年,鞏俐在戛納電影節上穿的那套好不到哪兒去。
但不重要。
哪怕話筒在章子怡手裡,記者也只想讓楊紫瓊轉個身,秀出後背風光。
章子怡笑著把話筒遞給楊紫瓊。
楊紫瓊此時已經拍過《007明日帝國》,晉升唯一華裔邦女郎。
1996年,片酬就達到2000萬,超過李連杰、周星馳。
全港第二,僅次於成龍。
而章子怡呢,連在電影裡跟她演過情慾戲的張震,對著記者推介片子時,都只說:
“電影很好看,又有發哥,又有楊紫瓊,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兵器。”
沒提過一句章子怡。
她身上的賣點,還不如楊紫瓊在電影裡使的流金熟銀鐧。
當天港媒發稿,也提到了章子怡的名字,但加上個字首:記者會上備受冷落。
《臥虎藏龍》講的是:
人慾即天理。然而江湖虛妄,一切終歸於宿命,萬念俱寂。
電影外,卻處處都是浮華虛名,處處人情文章。
這行業可真有趣。
當時極少有奢侈品牌贊助內地明星。
時尚雜誌拍片常常借不到最新單品,因為品牌優先把好貨投放到香港。
雖然90年代,王府飯店裡,就已經有了LV、Zegna;
上海淮海路上,也開了美美百貨,這是國內第一家經營奢侈品門店的百貨公司;
幾百米之外的錦江飯店,也早入駐了Ralph Lauren、Versace等等。
但那都不是給普通中國人開的。
2000年,北京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是10349.69元(月人均862.47元)。
首都家庭人均衣著支出,全年也只有755.03元。
別說買個幾萬塊的包包了,恐怕那些牌子,大多數國人連聽都沒聽過。
自然沒有奢侈品牌選擇內娛明星當代言人,推她們上時尚雜誌封面。
因為她們的名氣,對帶貨沒有幫助。
早期時尚雜誌封面上,都是歐美或香港明星。
妮可基德曼,第一位登上vogue中國封面的明星
所以那些年,女明星出征,不流行battle品牌大小,當季過季,成衣高定。
她們喜歡強調中國元素,以此強調自己的獨特。
2000年,章子怡先是陪張藝謀,在柏林電影節拿下銀熊獎。
然後又跟李安一起,走上戛納紅毯。
《臥虎藏龍》入圍當年的非競賽單元。
她當時還沒跟阿瑪尼搭上線,穿的都是肚兜改良禮服。
同一年,周迅憑藉《蘇州河》,拿到巴黎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
沒有團隊伺候,更沒有品牌贊助的概念。
她一個人飛到巴黎,就帶了條牛仔褲。
還是當地翻譯提醒她,領獎時必須要穿裙子,不然顯得沒禮貌。
周迅在巴黎街頭一家小店裡,挑了件童裝。
上面畫著仕女圖,迅哥兒一看挺中國,就穿上去領獎了。
內娛女星基本都還是時尚絕緣體。
2001年,本土潮流雜誌封面的畫風,還是這樣的:
彆著急。
馬上就要旱地拔蔥了。
章子怡沒拿過A類電影節影后,作為演員,職業成就比不上鞏俐。
她是商業時代的一姐。
“野心寫在臉上”的時代來了。
2003年,《時尚芭莎》第一次讓內娛明星上封面。
沒有別人,還是章子怡。
沒人再用藝術工作者來形容演員了。
章子怡名字上面,用大兩號的字型冠上:天生明星。
這才是對女演員最大的讚美。
最好的女演員,都得是最好的商品。
是商品,就得包裝宣傳,打通渠道,上架開售。
所以也不必再端著藝術家架子。
鞏俐23歲第一次上香港大尺度綜藝時,又羞澀又緊張,時時冷場。
十年後,等章子怡到了這個歲數,已經在好萊塢紅毯上,跟成龍一會兒公主抱,一會兒貼面親了。
成龍吃葡萄,她就拿手接葡萄皮。
成龍舉香檳,她就蹲下張嘴對瓶吹。
成龍臉上都是她的唇印,她自己笑得花枝亂顫。
這不是偷拍,是當著媒體鏡頭,大方整的一齣戲。
梅豔芳、周潤發在金像獎上當眾諷刺她,為了在好萊塢露臉,啥都肯幹。
“國際章”這個名號,最初並不是一個誇獎。
毯星派開山老祖也不是范冰冰,而是章子怡。
現在20出頭的女演員,誰有膽來這一出?
皮不揭了你的。
2000年,冷落章子怡的港媒,肯定也不會想到——
四年後會拍到她在香港街頭,跟城內名少擁吻的畫面。
狗仔偷拍不新鮮。
新鮮的是,等兩人親完,章子怡轉頭看向狗仔,笑開了花,好不得意。
不能蓋章她發現了狗仔,才故意跑到霍啟山身邊,勾他脖子。
但想想她21歲第一次到香港宣傳時的待遇,此刻真算是揚眉吐氣了。
當我們在回顧四旦雙冰的成名時刻,不只是在追溯她們的藝術人生。
那其實沒什麼意義。
也許楊冪生在那個時代,她就成了章子怡。
或者章子怡晚生二十年,就成了趙露思。
時勢造女神。
我只是想問:為什麼世紀之交,會有一批頂級女星,集體式亮相?
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她們有作妖的空間。
換個好聽點的詞,在她們身上,什麼都有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