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有乘客按了下車按鈕,鈴聲響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阿明嫻熟的減速靠站,開門,下去三個乘客。
車上沒人了,開空車總是自在一些。阿明一邊隨意開著車,一邊哼著小調:
正月裡到了鬧新春,我和我的尕妹子浪花燈,花燈實在好呀,妹子,照紅了我的心。東門上擺一對臥橋燈,藍玉蓮橋頭上等相公,越等越傷心呀,哥哥呀,我為你舍了身。西門上擺一對西瓜燈,李翠蓮舍金簪喪了身,丟下了兒和女呀,可憐么……
正愜意的時候,阿明無意看了一下車內後視鏡,驚出一身冷汗,怎麼車廂後面還坐著一個女人?黑褲子,白衣服,長髮幾乎把整個臉都遮住了。
阿明腦海裡劃過一道閃電,從發車到現在,總共就上了三個乘客,剛才下了三個,怎麼還有一個?阿明頭皮發麻,也不敢扭頭細看,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瞥一眼。心裡默唸“不要動,不要動……”深怕女人突然就站自己的旁邊。
路上除了幾盞昏黃的路燈,沒有人也沒有車,路邊的樹木搖曳,落葉在馬路上翻滾。阿明緩緩地開著公交行駛在夜色裡,不敢停靠。
車上的女人察覺到這輛公交不對,下去三個乘客後,司機一會兒唸唸有詞,一會兒失聲傻笑,突然又像個木頭人一樣了,毫無聲息。隱隱約約能看到司機鐵青的臉,傳來陣陣陰寒。
車子也不按原來的路線行駛了,緩緩地一直往前開,不知道要開到哪裡。
過了一個又一個站,兩個人就這麼僵持。阿明又怕又急,末班車下班就十二點,還要坐交通車,回到家就一點了,不知道孩子的感冒好了沒有,老婆還咳不咳嗽?現在老婆身體不好,上不了班,一家人的開銷只能靠阿明一個人了。所以起早貪黑,上直落,一個人開兩個人班次。累是累,但是錢多啊。
女人偷偷透過頭髮觀察司機,感覺司機有點躁動,車速時快時慢,該不會是遇到神經病了吧。女人大氣不敢喘,聽天由命吧,反正也是孤家寡人一個,老公離婚了,孩子也被帶走了,談了一個男朋友,卻被騙了幾萬塊。昨天自己還爬到樓頂呆了幾個小時,很想一跳了之。城市那麼大,卻沒有自己的一個家。
突然阿明發現女人一會兒坐在這個座位,一會兒坐在那個座位。不是走動換位置,而是瞬間移動。
“啊……”,阿明大喊一聲。
公交車撞在了樹上,劇烈的撞擊使公交車嚴重變形,阿明卡在座位上,不能動彈,卻也不痛。
女人跌落車裡,爬起來問阿明:“師傅,你沒事吧?”
“你是人還是鬼?”阿明驚恐地問。
“我是人啊!”女人回道,甚感驚訝。
相互解釋了半天,確信對方不是鬼,也不是死變態,忍不住相視而笑。只是越看越覺得對方毫無表情,臉色蒼白,僵硬。
就在這個時候,車子的撞擊聲引來了許多圍觀群眾,有人在議論,怎麼一個空車翻在路邊,難道司機肇事逃逸了?也有人馬上撥打了報警電話,尋求警察的幫助。
阿明和女人在車裡大叫:“幫幫我們,幫幫我們,把我們從車裡救出去!”
眾人什麼也沒看到,還是在議論。
女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我前天真的從樓上跳下來了。阿明也想起來了,昨天自己心肌梗塞,已經搶救無效了。
生活的慣性並沒有停下來,阿明的魂其實還卡在發病時的公交車裡。因為發病,所以撞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