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詩中的“雨”(二)
有人說:“夏天的雨️,猶如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可見,夏日的天氣真是陰晴不定,變化多端。然而,在我國古代的詩詞長河中,有許多著名的詩人也對夏雨進行了細緻的描寫,成為我國古代璀璨奪目的明珠,也為後人留下了許多不朽的著作和藝術瑰寶。
二、描寫夏雨的古詩
唐代著名詩人王昌齡在《芙蓉樓送辛漸》一詩中寫道: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註釋:
1、芙蓉樓:原址在今江蘇省鎮江市西北。
2、楚山:古時吳、楚兩地相接,鎮江一帶也稱楚地,故其附近的山也可叫楚山。
譯文:
迷濛的煙雨,連夜灑遍吳地江天;
清晨送走你,孤對楚山離愁無限!
朋友呵,洛陽親友若是問起我來;
就說我依然冰心玉壺,堅守信念!
賞析:
這是一首送別詩。詩的構思新穎,淡寫朋友的離情別緒,重寫自己的高風亮節。首兩句蒼茫的江雨和孤峙的楚山,烘托送別時的孤寂之情;後兩句自比冰壺,表達自己開郎胸懷和堅強性格。全詩即景生情,寓情於景,含蓄蘊藉,韻味無窮。
唐代著名詩人張志和在《漁歌子》一詩中寫道: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註釋:
1. 西塞山:在浙江省湖州市西面。
2. 白鷺:一種水鳥。
3. 桃花流水:桃花盛開的季節正是春水盛漲的時候,俗稱桃花汛或桃花水
4. 箬笠:竹葉編的笠帽。
5. 蓑衣:用草或棕編製成的雨衣。
賞析:
這首詞描寫了江南水鄉春汛時期捕魚的情景。有鮮明的山光水色,有漁翁的形象,是一幅用詩寫的山水畫。
首句“西塞山前白鷺飛”,“西塞山前”點明地點,“白鷺”是閒適的象徵,寫白鷺自在地飛翔,襯托漁父的悠閒自得。次句“桃花流水鱖魚肥”意思是說:桃花盛開,江水猛漲,這時節鱖魚長得正肥。這裡桃紅與水綠相映,是表現暮春西塞山前的湖光山色,渲染了漁父的生活環境。三四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描寫了漁父捕魚的情態。漁父戴青箬笠,穿綠蓑衣,在斜風細雨中樂而忘歸。“斜風”指微風。全詩著色明麗,用語活潑,生動地表現了漁父悠閒自在的生活情趣。
詩人張志和,唐朝金華人。在朝廷做過小官,後來隱居在江湖上,自稱煙波釣徒。這首詞就借表現漁父生活來表現自己隱居生活的樂趣。
《漁歌子》又名《漁父》或《漁父樂》,大概是民間的漁歌。作者寫了五首《漁歌子》,這是第一首。據《詞林紀事》轉引的記載說,張志和曾謁見湖州剌史顏真卿,因為船破舊了,請顏真卿幫助更換,並作《漁歌子》。
唐代著名詩人李商隱在《夜雨寄北》一詩中寫道: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寄北”就是寄給住在北邊的人。什麼人呢?有的說是妻子,有的說是友人。反正是一位正在思念著詩人,盼望他迴歸的人,也是詩人自己所懷念的人。但從詩的內容來看,按寫給自己的妻子理解,似乎更確切些。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這首小詩的前兩句是說,您問歸期,歸期實難說準,巴山連夜暴雨,漲滿秋池。
第一句一問一答,先停頓,後轉折,跌宕有致,極富表現力。其羈旅之情與不得歸之苦,已躍然紙上。接下去,寫了此時的眼前景:“巴山夜雨漲秋池”。那已經躍然於紙上的羈旅之愁與不得歸之苦,便與夜雨交織。綿綿密密,淅淅瀝瀝,漲滿秋池,瀰漫於巴山的夜空。然而此愁此苦,只是借眼前景而自然顯現。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小詩的後兩句是說,何時歸去,共剪西窗燭花,當面訴說,巴山夜雨況味。
詩的第三、四句是設想以後見面時的情景,其構思之奇,真有點出人意外。然而設身處地,又覺得情真意切,字字如從肺腑中自然流出。“何當”(何時能夠)這個表示願望的詞兒,是從“君問歸期未有期”的現實中迸發出來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乃是由當前苦況所激發的對於未來歡樂的憧憬。盼望歸後“共剪西窗燭”,則此時思歸之切,不言可知。盼望他日與妻子團聚,“卻說巴山夜雨時”,則此時“獨聽巴山夜雨”而無人共語,也不言可知。獨剪殘燭,夜深不寐,在淅淅瀝瀝的巴山秋雨中閱讀妻子詢問歸期的信,而歸期沒個準兒,其心境之鬱悶、孤寂,是不難想見的。作者卻跨越這一切去想未來,盼望在重聚的歡樂中追話今夜的一切。於是未來的樂,自然反襯出今夜的苦;而今夜的苦,又成了未來剪燭夜話的材料,增添了重聚時的歡樂。
這首詩一共四句詩,明白如話,卻何等曲折,何等深婉,何等含蓄雋永,餘味無窮!在前人的詩作中,寫身在此地而想彼地之思此地者,不乏其例;寫時當今日而想他日之憶今日者,為數更多。但把兩者統一起來,虛實相生,卻不能不歸功於李商隱既善於借鑑前人的藝術經驗,又勇於進行新的探索,發揮獨創精神。
南北朝時期北周的庾信在《奉和夏日應令》一詩中寫道:“麥隨風裡熟,梅逐雨中黃。”意思是說:伴隨陣陣南風,小麥漸漸成熟了,在陣陣的細雨中,梅子也漸漸地變黃了。
宋代著名的豪放派詞人蘇軾在《飲湖上初晴後雨》一詩中寫道: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註釋:
瀲灩:水波盪漾、波光閃動的樣子。 方好:正顯得美。
空濛:細雨迷濛的樣子。濛,一作“蒙”。亦:也。奇:奇妙。
欲:可以;如果。西子:即西施,春秋時代越國著名的美女。
總相宜:總是很合適,十分自然。
譯文:
晴天,西湖水波盪漾,在陽光照耀下,光彩熠熠,美極了。下雨時,遠處的山籠罩在煙雨之中,時隱時現,眼前一片迷茫,這朦朧的景色也是非常漂亮的。如果把美麗的西湖比作美人西施,那麼淡妝也好,濃妝也罷,總能很好地烘托出她的天生麗質和迷人神韻。
賞析:
這是一首讚美西湖美景的詩,寫於詩人任杭州通判期間。原作有兩首,這是第二首。
首句“水光瀲灩晴方好”描寫西湖晴天的水光: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西湖水波盪漾,波光閃閃,十分美麗。次句“山色空濛雨亦奇”描寫雨天的山色:在雨幕籠罩下,西湖周圍的群山,迷迷茫茫,若有若無,非常奇妙。從題目可以得知,這一天詩人在西湖遊宴,起初陽光明麗,後來下起了雨。在善於領略自然美景的詩人眼中,西湖的晴姿雨態都是美好奇妙的。“晴方好”“雨亦奇”,是詩人對西湖美景的讚譽。
“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兩句,詩人用一個奇妙而又貼切的比喻,寫出了西湖的神韻。詩人之所以拿西施來比西湖,不僅是因為二者同在越地,同有一個“西”字,同樣具有婀娜多姿的陰柔之美,更主要的是她們都具有天然美的姿質,不用藉助外物,不必依靠人為的修飾,隨時都能展現美的風致。西施無論濃施粉黛還是淡描娥眉,總是風姿綽約的;西湖不管晴姿雨態還是花朝月夕,都美妙無比,令人神往。這個比喻得到後世的公認,從此,“西子湖”就成了西湖的別稱。
這首詩概括性很強,它不是描寫西湖的一處之景、一時之景,而是對西湖美景的全面評價。這首詩的流傳,使西湖的景色增添了光彩。
蘇軾在《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一詩中寫道: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譯文:
翻滾的烏雲像潑灑的墨汁,還沒有完全遮住山巒,白花花的雨點似珍珠亂蹦亂跳竄上船。
忽然間卷地而來的狂風吹散了滿天的烏雲,而那風雨後望湖樓下的西湖波光粼粼水天一片。
註釋:
六月二十七日:指宋神宗熙寧五年(1072)六月二十七日。
望湖樓:古建築名,又叫看經樓。位於杭州西湖畔,五代時吳越王錢弘俶所建。
醉書:飲酒醉時寫下的作品。
翻墨:打翻的黑墨水,形容雲層很黑。遮:遮蓋,遮擋。
白雨:指夏日陣雨的特殊景觀,因雨點大而猛,在湖光山色的襯托下,顯得白而透明。
跳珠:跳動的水珠(珍珠),用“跳珠”形容雨點,說明雨點大,雜亂無序。
卷地風來:指狂風席地捲來。
忽:突然。
水如天:形容湖面像天空一般開闊而且平靜。
創作背景:
公元1072年(宋神宗熙寧五年),作者在杭州任通判。這年六月二十七日,他遊覽西湖,在船上看到奇妙的湖光山色,再到望湖樓上喝酒,寫下這五首七言絕句。本詩是其第一首。
賞析:
 此詩描繪瞭望湖樓的美麗雨景。才思敏捷的詩人用詩句捕捉到西子湖這一番別具風味的“即興表演”,繪成一幅“西湖驟雨圖”。烏雲驟聚,大雨突降,傾刻又雨過天晴,水天一色。又是山,又是水,又是船,這就突出了泛舟西湖的特點。其次,作者用“黑雲翻墨”,“白雨跳珠”形成強烈的色彩對比,給人以很強的質感。再次,用“翻墨”寫雲的來勢,用“跳珠”描繪雨點飛濺的情態,以動詞前移的句式使比喻運用得靈活生動卻不露痕跡。而“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兩句又把天氣由驟雨到晴朗前轉變之快描繪得令人心清氣爽,眼前陡然一亮,境界大開。
詩人將一場變幻的風雨寫得十分生動。他那時是坐在船上。船正好劃到望湖樓下,忽見遠處天上湧起來一片黑雲,就像潑翻了一盆墨汁,半邊天空霎時昏暗。這片黑雲不偏不倚,直向湖上奔來,一眨眼間,便潑下一場傾盆大雨。只見湖面上濺起無數水花,那雨點足有黃豆大小,紛紛打到船上來,就像天老爺把千萬顆珍珠一齊撒下,船篷船板,全是一片乒乒乓乓的聲響。船上有人嚇慌了,嚷著要靠岸。可是詩人朝遠處一看,卻知道這不過是一場過眼雲雨,轉眼就收場了。遠處的群山依然映著陽光,全無半點雨意。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這片黑雲,順著風勢吹來,也順著風勢移去。還不到半盞茶工夫,雨過天晴,依舊是一片平靜。水映著天,天照著水,碧波如鏡,又是一派溫柔明媚的風光。
詩人先在船中,後在樓頭,迅速捕捉住湖上急劇變化的自然景物:雲翻、雨瀉、風捲、天晴,寫得有遠有近,有動有靜,有聲有色,有景有情。抓住幾個要點,把一場忽然而來又忽然而去的驟雨,寫得非常鮮明,富於情趣,頗見功夫。詩用“翻墨”寫出雲的來勢,用“跳珠”描繪雨的特點,說明是驟雨而不是久雨。“未遮山”是驟雨才有的景象。“卷地風”說明雨過得快的原因,都是如實描寫,卻分插在第一、第三句中,彼此呼應,烘托得好。
最後用“水如天”寫一場驟雨的結束,又有悠然不盡的情致。句中又用“白雨”和“黑雲”映襯,用“水如天”和“卷地風”對照,用“亂入船“與“未遮山”比較,都顯出作者構思時的用心。這二十八個字,隨筆揮灑,信手拈來,顯示出作者功力的深厚,只是在表面上不著痕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