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視孝道是儒家思想的基本內涵,是中華民族的美德。有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孝經》說:“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後代還有百善孝為先的說法。
孝,應該包括“養、敬、順”三個方面的內涵。養,最容易做到,標準也比較明顯。但是孔子說:“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所以敬比養要難,行為上做到就不容易,子夏問孝,子曰:“色難。”內心的敬更難,而內心的敬才是對父母真正的愛。
所以,荀子說,在非常辛苦、疲憊的情況下,也能夠對父母保持恭敬;在面臨災禍、危難的情況下,對父母也不會丟失道義;即使不幸被父母厭惡,仍能不失去對父母的愛。只有仁人才能做到這樣。《詩經》上說:“孝子不匱。”
比較有爭議的是“順”,因為從順的含義出發,“事親以孝”很容易就衍變為“事君以忠”,而且是愚孝、愚忠。將忠孝等同起來,對君主不忠等同於對父母不孝,就是違揹人倫,違揹人性。曹魏篡漢,司馬氏奪魏,不敢言忠,都提倡“以孝治國”,就是這個套路。
但是,真正的儒家卻不提倡盲目服從父母之命。荀子提出孝子不服從父母之命可以有三種情形:
服從父母之命,父母親會有危險,而不服從父母之命,父母反而安全,那麼孝子不服從父母之命才是發自內心的孝;
服從父母之命,父母親就會遭受恥辱,而不服從父母之命,父母反而可以享有榮耀,那麼孝子不服從父母之命才是符合道義的;
服從父母之命,自己的行為就會像禽獸一樣野蠻,而不服從父母之命,自己的行為反而文明美好,那麼孝子不服從父母之命,那才是做人應該有的嚴肅謹慎的態度。
荀子的結論是,對待父母,可以服從而不服從,那肯定是不孝子;不應該服從而服從,這不是發自內心的孝。明白了應該服從還是不服從的道理,能夠做到恭敬嚴肅、忠誠守信、正直老實,慎重行事,這才是大孝。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孔子特意向樊遲解釋,他的意思是不違背禮法,而不是不違背父母的意志。古書上說:“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
孔子在魯定公時期擔任過大司寇,後來流落衛、陳、蔡等國,晚年被請回魯國,這時的國君是定公的兒子魯哀公。魯哀公問孔子:“兒子服從了父命就是孝順嗎?臣子服從君命,就是走正道嗎?”魯哀公連問了三次,孔子卻沒有回答。
孔子小步快走恭敬地走出宮廷,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子貢,然後問他:“你怎麼看?”
子貢說:“兒子服從了父命就是孝順;臣子服從君命,就是走正道。老師還能怎麼回答呢?”
孔子說:“真是小人之見,端木賜,你真沒見識!在古代,一個萬乘之國只要有四個諍臣,那麼國家的領土就不會被別國侵佔;一個千乘之國只要有三個諍臣,國家政權就不會有危險;一個百乘之國只要有兩個諍臣,君位就不會旁落,宗廟就不會被毀滅;父親如果有個敢於力諫的兒子,就不會做出不合禮法的事;士人如果有諍友,就不會做出不合道義的事。所以,兒子一味聽從父親,怎能說就是孝順?臣子一味聽從君主,怎能說就是走正道?要弄清楚聽從的是什麼,才是孝順、才是走正道。”
子路問孔子說:“有這樣一個人,為了更好地贍養父母,早起晚睡,耕耘播種,手腳都磨出了老繭,卻沒有孝順的名聲,這是為什麼?”
孔子說:“我想,大概是他舉止不恭敬吧!或者說話的態度不謙遜吧!或者是他沒給父母好臉色吧!古人有句話說:‘衣與!繆與!不女聊。’我要依靠你衣食供養,但如果違背禮法,照樣不認可你。”
孔子認為,如果做兒子的沒有這三種情形,卻仍然沒有孝名,那應該是他所交的朋友有問題。孔子說:“仲由,你聽好了,我來告訴你。即使是聞名全國的大力士,也不能把自己舉起來,這不是力氣不夠,而是現實情況不允許。所以,君子在家裡行為不美好,這是自己的罪過;在外名聲不顯揚,是朋友的過錯。如果君子在家品行忠厚,在外所交的朋友都是賢能的人,怎麼會沒有孝順的名聲呢?”
荀子認為,在家孝敬父母,在外友愛兄長,這是一個人應該具備的最起碼的品德;如果一個人能夠做到遵從上級和長輩,厚待下級和晚輩,他的品德屬於中等;為了順從正道可以不遵從君主,為了順從道義可以不遵從父親,這才是最優秀的品德。一個人的所思所想都能止於禮,所言所論都可以使人向善,那麼他的儒家之道就稱得上完備了,堯舜也就這樣,沒有更好的了。
總之,儒家講孝道是以仁義禮為前提的,反對盲目地服從父母。可如今需要擔心的事情或許恰好相反,真正能做到孝順父母的又有多少呢?更有甚者,在物質財富越來越豐富的當下,有些人卻連贍養父母的義務都不能履行,一旦孝行演變為法律義務,那麼不孝是不是就不那麼令人不齒了呢?!這是“進步”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