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學民

在石家莊市橋西區西建街13號有一處院落，稱為309號院。石家莊解放初期，中央領導人和一些戰區領導人都曾在此居住。然而，這一院落，由於當時保密的原因，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載，加上後來城市建設，周邊環境變化很大，至今瞭解這處承載紅色歷史的人很少。

不平靜的石家莊

1947年11月12日石家莊解放時，中央工委已在西柏坡辦公，1948年5月，中共中央也從阜平縣城南莊到了西柏坡。由於石家莊緊靠西柏坡，又是人民解放軍解放的較大城市，還設有機場，交通便利。各野戰軍首長到西柏坡開會、彙報工作都先到石家莊，再去西柏坡。當時人們稱西柏坡為“西邊”，石家莊為“東邊”。這樣，首長們的下榻之地就成為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為了適應這一需要，石家莊市政府專門成立了交際處，增設招待所，時任市長柯慶施親自選定了華安西街12號(現西建街13號)為交際處的一部分，特殊使用，作為高階幹部的接待點，編號為“309”。

309號院的接待工作嚴格保密，與當時敵特活動和敵機轟炸十分頻繁不無關係。

石家莊解放不久的一天傍晚，當時的市委書記毛鐸在市政府一平房內召開幹部會議，人到齊後剛點著蠟燭，突然遭到特務、散兵的連續槍擊。為安全起見，市政府機關辦公地經常換，沒有固定的辦公地點。

1948年8月，在石家莊召開了華北臨時人民代表大會。大會籌備期間，國民黨三天兩頭派飛機轟炸，會議是在保密狀態下以“石家莊生產工作會議”的名義召開的，開會總在夜間，門口還有荷槍實彈的軍人值守。18日晚，會議正在選舉產生董必武、聶榮臻、薄一波、徐向前等27名華北人民政府委員，敵機又在石家莊上空露頭，轟隆隆的一聲巨響，禮堂大樓都晃了兩晃，房頂上的碎渣嘩啦啦地往下掉。

1948年8月22日和9月中旬，敵機兩度轟炸石家莊，造成了嚴重的損失。鑑於解放初期石家莊的不安定情況，309號院實行“四不政策”：一不廣播、二不登報、三不見諸文字、四不對任何人講。當時的309號院是一個十分神秘的地方，雙槍雙崗，戒備森嚴，每天關著大門，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這個院子是幹什麼的。

從右至左依次是毛鐸、楊立三、粟裕、任弼時、陳琮英、柯慶施、劉昂、陳毅、李先念、金茂嶽1 0 人合影留念

進住309號院的領導人

到底有多少中央和戰區領導人在309號院住過，具體情況如何，檔案文獻中沒有記載，根據當時工作人員的回憶，中央及各地首長在石家莊，一般都住在這裡。有時住一位中央首長，有時幾位首長一起同住，從未間斷過。曾在309號院居住、工作過的領導同志有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任弼時、彭德懷、鄧小平、陳毅、劉伯承、李先念、董必武、聶榮臻、徐向前等。這裡僅介紹幾個片段。

1948年冬，毛澤東來石家莊看戲，住進了309號院，並在這座院落與石家莊市的領導談話。時任石家莊副市長的臧伯平回憶：“毛主席也在石家莊住過，這事對外保密，外人誰也不知道。”當時擔任石家莊市市長柯慶施警衛員的楊振華回憶：1948年12月的一個晚上，大雪剛停，寒風凜冽，大街上行人很少，但石家莊影院內卻是溫暖如春，座無虛席。毛主席沒有坐首長席，而是和警衛員坐在樓下東側黑影處一個位子上。毛主席穿一件黑色布大衣，戴著大口罩，腳穿一雙包頭毛皮鞋。附近的觀眾怎麼也沒有想到主席就坐在自己身旁。當晚演的是李和曾主演的京劇《捉放曹》《蘇武牧羊》。

朱德也曾到過309號院。1947年12月22日，朱德在石家莊工商業代表會議後，下榻309號院。臧伯平回憶：“朱總司令曾在石家莊住過，他老人家很是平易近人，市裡開幹部會，請他必到，有時還發表講話，來指導石家莊的工作。”

任弼時、陳琮英夫婦也住過309號院。有一幅照片，從右至左依次是毛鐸、楊立三、粟裕、任弼時、陳琮英、柯慶施、劉昂、陳毅、李先念、金茂嶽10人合影留念。據毛鐸回憶，這張照片是1948年在石家莊市309號院照的。有當時的中原分局書記李先念，華東野戰軍司令員陳毅，華東野戰軍副司令員粟裕，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任弼時及夫人陳琮英，周副主席身邊工作人員劉昂(女)，中央軍委後勤部部長楊立三，市長柯慶施，毛鐸及醫生金茂嶽。他說：“當時任弼時同志偕夫人住在309號院，其他首長或是專程前來探望、彙報工作，或是討論前線作戰情況，研究支援前線的重要事宜，或是為參加軍事會議來到石家莊的。合影後，柯慶施同志在中和軒招待大家，有華北局董必武、薄一波等首長作陪。”再深入考察，這張照片確切的拍照時間應該是1948年5月中共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城南莊會議)之後陳毅、粟裕、李先念返回中原途經石家莊時拍攝的。因為中央在西柏坡時期，粟裕為參加城南莊會議，僅這一次到過石家莊。至於任弼時夫婦住在309號院，除了任弼時休養的原因，主要是為陳琮英做手術而來。據擔任過中央領導同志保健醫生的王鶴濱回憶，他到西柏坡後，曾作為婦產科專家金茂嶽的手術第一助手，隨手術組到了石家莊，為任弼時的夫人陳琮英作子宮切除手術(患子宮肌瘤)。由於國民黨軍飛機轟炸石家莊，陳琮英的手術沒有做成，手術組成員又撤回到了西柏坡。正是這個原因，婦科醫生金茂嶽也出現在照片中。

彭真在309號院住過一段時間。隨著石家莊等一些重要城市相繼解放，改造、管理和建設城市，成為黨面臨的一項十分艱鉅複雜的新任務。根據中央指示，1948年上半年，彭真繼續以較大的精力研究、指導城市工作，特別是石家莊的工作。這段時間，他常住這座院落，在指導石家莊工作的同時，也抽出時間治療腿疾。這時，他的“寒腿”病越來越厲害，行走十分困難，身邊警衛員每天都從酒廠弄些酒糟給他敷腿。在石家莊期間，彭真還看望過闊別多年的參加過京漢鐵路大罷工的老工人、老戰友，同他們暢敘戰鬥友情，鼓勵他們為建設新石家莊作貢獻。

鄧小平到西柏坡時也曾住過309號院。1948年秋，從西柏坡回前線的鄧小平路經石家莊，秘密入住在309號院。這次鄧小平在石家莊的停留，應該是1948年7月下旬至10月上旬到西柏坡彙報工作並參加“九月會議”。在石家莊期間，鄧小平於8月7日出席了華北臨時人民代表大會開幕式，他作為大會的來賓被邀請講話。在董必武致開幕詞後，他登臺報告中原軍區戰況，對大會的開幕表示祝賀，指出：“今天的華北臨時代表大會，一定會鼓舞全國人民，增加全體解放軍特別是中原解放軍的信心，因為他們知道，華北家鄉是鞏固的、在建設的，他們會有更大信心、更高勇氣和敵人作戰。”

尋找和保護309號院

這所院落原本是1942年由日本人責成石門建築公司修建的一座日式別墅。該院佔地面積為1732平方米，總建築面積為433平方米。大院分東西兩個跨院，西院為大院，佔地約2畝，建築面積300多平方米，大小房屋約10餘間。這個日式建築明顯比普通的平房要高出許多，尖頂、拱形門，環境優雅，日本人叫它“柳園”，是石家莊當年最高檔最豪華的建築之一，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交通部石家莊分割槽接收委員楊毅住此，稱為楊公館。成為309號院後，並不為人所知。新中國成立後，這所院落周邊建起了很多建築，少數知道309號院情況的人有些離開了石家莊，有些記憶不清，這處舊址也就被湮沒了。

1985年，楊振華要寫關於309號院的回憶錄，並赴京走訪了柯慶施夫人於文蘭、解放初任市委書記的毛鐸、市政府秘書長(後任市長)臧伯平等同志，與當年在市委、市政府工作過的王子興、彭子堪、黃承龍、田清泉、江天、邢燕、周樹傑等二十幾位老同志認真地對309號院進行了回憶。

經過反覆核實，實地考察，確信無疑後，楊振華即給石家莊市委專題報告了該院的情況。當年的一些老同志得知309號院找到後，也非常激動。1986年，楊振華在進行實地考察拍照時得知，此院將於5至6月間要拆除、改建。他立即聯絡了王子興、周樹傑、黃承龍等5位老同志，在《石家莊日報》發出緊急呼籲——保留309號院，讓全社會都來關心這一革命遺址的保留和修復。

呼籲發出後，引起省、市各界的強烈反響。1986年5月26日，石家莊市建委代表市政府召開了研究保留修復“309號”的會議，大家紛紛表示支援保留309號院。2004年9月，這座院落被公佈為石家莊市文物保護單位，2008年10月，列為河北省文物保護單位。這座重要的歷史建築得到了較為妥善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