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和小男孩的故事(一)
作者:肖遠新
大山的腳下有一條小溪,小溪的岸邊是一面坡的山林。山林的上面是幾塊相互連線在一起的田地,一條山間的公路是山林和田地的分界線。公路的旁邊有一戶人家,一棟“乾打壘”的土牆屋共有四間房;從左往右分別是臥室、堂屋、中間房、廂房;廂房也是廚房,廚房後面是飼養牲畜的雜用房。
雜用房的後面有一條排水用的“陽溝”,陽溝往後再是長滿雜草的沙坡地,坡度有些大,可以在上面種些莊稼或者蔬菜。蟋蟀的家就在坡地的土堆裡,家門口長了一窩叫不出名字的雜草,剛好蓋住蟋蟀的家門,以便不讓人發現。
蟋蟀是勤勞的。夏天所有的時間,蟋蟀一直在修建著自己的住宅;初秋季節來臨之時,住宅已經修建得特別寬敞,這也是蟋蟀引以為傲的資本。陽溝後面的坡地上,蟋蟀住宅少說也有三五家,它的住宅是最豪華的。
房子裡住著一個小男孩,每天傍晚喜歡聽蟋蟀唱歌。小男孩口吃得厲害,不太愛說話。每當蟋蟀唱歌的時候,他總是對婆婆說:“婆——婆——,你——你——聽,蛐——蛐——蛐又唱,唱歌了……”說完,帶著幸福的笑臉傻傻地望著婆婆。這一帶的人,總把“奶奶”叫“婆婆”。婆婆早些年纏過腳,是一位小腳老太太,走起路來丁丁拐拐的,倒還蠻有精神。
不知道什麼原因,小男孩的爸爸、媽媽沒有露過面,蟋蟀也不曾問過小男孩這是為什麼。它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因為蟋蟀的語言小男孩根本不懂;但是歌聲除外,音樂是他們的共同語言。
估計小男孩的暑假馬上就要結束了。
這天,蟋蟀正在為自己的住宅做最後的整理,正好遇到小男孩和婆婆在地裡幹活兒。一老一小正在收割黃豆,婆婆把收割的黃豆秸杆打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小男孩子一趟又一趟地搬到房子前面的稻場裡。因為婆婆收割的速度跟不上小男孩的搬運速度,所以小男孩子每次來回,總要在蟋蟀家門口呆一會兒,看看蟋蟀在幹什麼。小男孩說話口吃,但唱起兒歌來非常流暢。小男孩站在蟋蟀家門口,唱著婆婆教給他的兒歌:“黃豆葉葉尖,豌豆葉葉圓;打一個大豆腐,過一個熱鬧年。”
從太陽昇起的時候,他們就幹活兒了,一直到快到中午了,婆婆才回到廂房屋裡做午飯。小男孩子從屋裡端出一大杯水,喝得咕嘟咕嘟響,一會兒就喝完了。最後幾嘀水,小男孩用一片青樹葉,做成一個小碗碗,放在蟋蟀的門前,他總忘不了把自己的東西和蟋蟀分享。
蟋蟀有些害怕,等男孩回到屋裡吃午飯去了,才走出家門,喝了幾口水。它知道,這裡的水特別清甜。屋旁邊一面高高的石壁,清泉就是從石壁上流下來的;說也奇怪,這股泉水天旱不幹,下雨不漲。婆婆用幾十根竹子做成“引水渠”,把泉水引到屋旁的一口大瓦缸裡;蟋蟀在口渴的時候,只要四下無人,也偷偷地到那兒喝水。
午飯後,黃豆收割得差不多了。那是婆婆和小男孩生活中最美好的食物,過年的時候可以打一個豆腐改善生活;就是平日裡,婆婆也會用一個古老的石磨把黃豆磨面豆漿,做成“懶豆腐”,放上一把南瓜葉絲絲,味道好極了。小男孩會給蟋蟀唱推磨的兒歌,那是婆婆在磨豆漿的時候教給他的:“推個磨,拐個磨;推的粑粑白不過,做的粑粑黑不過。隔壁的婆婆一餐吃了十二個,半夜起來摸茶喝;桌子角,板凳角,撞破婆婆的後腦殼”。
飯後,小男孩子還是要來看望一下蟋蟀,並且給蟋蟀帶來了一些食物,放在蟋蟀住宅的陽臺上。一片青菜葉子,那是婆婆洗乾淨的;還有好多玉米飯粒,金黃金黃的,在太陽下有些光澤。婆婆常常對小男孩說:“孫子喲!婆婆對不住你,沒有白米飯給你吃,只能吃包穀飯”。在學校裡,小男孩子看見別人吃白米飯,也曾經羨慕過;過了之後,就什麼也沒有了,金黃的包穀飯也吃得津津有味。
這些食物,已經足夠蟋蟀一天的生活。房子是坐東朝西的,太陽已經照到屋后土牆上,也就意味著下午了。小男孩子看了一會兒,嘴裡又嘰嘰咕咕地唱了一會兒兒歌,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蟋蟀終於修理完了所有的住宅牆壁,大功告成。小男孩帶來的食物也讓蟋蟀吃得飽飽的,也有了足夠的精力唱歌。房屋前面,小男孩幫婆婆收拾好還沒有曬乾的黃豆莢,正在廂房裡做晚飯。大山裡,非常非常安靜。小男孩坐在土灶前幫婆婆架火,呆呆地笑著,輕輕地說:“婆——婆——,你——你——聽,蛐——蛐——蛐又唱,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