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桂生住在我們那個衚衕的最裡面,他那個院子分前後院,前院起初住的是他爹,桂生住在後院。桂生不是壞人,但就是愛喝酒。在我的印象裡,每回碰見他,離老遠就能聞見濃濃的白酒味兒。
村裡每個人都知道,桂生一共有兩個媳婦。不過這兩個媳婦是一前一後跟他來家裡的,不算是重婚的那種,況且他們自始至終也沒有辦理過結婚證。
桂生的兩個媳婦都是從西南帶回來的,第一個給他生了兩男一女,第二個生了一男一女。因為桂生愛喝酒的緣故,兩個媳婦都沒能跟他過一輩子。第一個跟他生活了五年,第二個來了兩年多便匆匆離開了。
兩個媳婦都走了,撇下五個孩子跟著桂生一起生活。一個只知道喝酒不知道幹活的男人,領著五個孩子,其日子有多不堪可想而知。不過幸好,桂生的兩個媳婦雖然不跟他過了,心裡依舊掛念著孩子,每年都會寄一些衣物和錢回來。
兩個媳婦寄衣物和錢回來,是為了讓孩子們生活的好一點。誰知衣服是穿在了孩子們身上,而錢卻都讓桂生喝進了肚子裡。孩子們飢一頓飽一頓的,衣服也從來都是髒兮兮的。可即便如此,有一個不中用的父親還是比沒有強得多。
有桂生在,他們那一家子便能凝聚在一起。五個孩子跟著桂生,雖然享不了什麼福,但每天卻都笑得很開心。村裡大多數人都瞧不上他們,可能由於他們家輩分長的緣故,也沒有誰敢刻意去為難他們,頂多是在背後議論一下。
日子就這樣過著也未嘗不可,至少桂生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他的子女也都情願跟著他享受清貧。可就是這樣的日子,也沒有太長久下去。後來的某一天,桂生像往常一樣喝完酒回家睡覺,睡著後再也沒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2.
那是1997年的深秋,那一年冷空氣來的格外早。桂生的二兒子首先發現了父親的異常,於是喊來了堂叔、堂伯們。等他們家的長輩湊到一起,桂生已經沒有了呼吸。幾個年齡大的一商量,醫生也沒喊就直接宣佈了桂生的死亡。
當時火葬正是最嚴的時候,為了給桂生留個全屍急匆匆就將其下葬了。僅僅一天時間,桂生就被埋到了黃土之下。草草處理完桂生的後事,他的五個孩子便各找各媽去了。我和桂生的二兒子是發小,從那以後便沒再見過他。不過桂生死後,他經常去買酒的代銷點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那是桂生入土後的第三天,村裡愛玩的幾個男人還是像往常一樣,晚飯後準時到代銷點門前打牌聊天。到了晚上九點鐘左右,小賣鋪裡的白酒瓶子突然動了一下。小賣鋪的老闆娘首先發現了異常,於是趕緊跑到門外尋求幫助。
當時代銷點門外還有六個男人在打夠級(一種撲克牌遊戲),聽到老闆娘的描述,都趕緊放下了手中的牌跑進了代銷點屋裡。幾個男人直勾勾地盯著那個白酒瓶,不一會兒奇怪的事兒又發生了,只見那個白酒瓶往上一動一動的,好像有瓶子底下有什麼東西在往上拱一樣。
老闆娘和那幾個男人既好奇又害怕,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畢竟愛喝酒的桂生才死沒幾天。不過他們並沒有往更深處探究,而是先把老闆娘送回了家,然後幾個男人一起在其中一個人家裡湊合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才各自回了家。
從那以後,村裡的男人們便很少晚上再去代銷點門前玩了,即便是去也都是八點前早早地就散了場。不過日升日落,村裡人照常作息,從那以後並未再出現別的什麼異樣。
3.
一晃三年過去了,村子東邊新修了一條縣道。縣道正好穿過了桂生的墳地,所以桂生的陰宅要給經濟發展讓路。政府和桂生的家裡人協商好以後,家裡人便著手給桂生遷墳了。
當時下葬匆忙,再加上桂生家裡也沒什麼積蓄,所以選用的是一口桐木做的棺材。而此時桂生的大兒子在外面已經小有所成,這一次遷墳他想給父親換一口質量好一點的。怎知開啟那口老棺材時,卻發現棺材蓋上有明顯的抓痕,隱約還能看出有血跡來。
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那口老棺材也腐朽了許多。但是從棺材蓋上的痕跡來看,桂生應該是在下葬後不久又活了過來。但是活過來又怎樣呢,在漆黑的黃土之下,儘管他曾聲嘶力竭地呼救,拼命的抓棺材蓋,最後還是被活活的悶死在了裡面。
當桂生的大兒子看到老棺材的棺材蓋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可以看得出那是悲傷與悔恨交織的淚水。別說桂生的大兒子了,就是圍觀的群眾裡也有忍不住落淚的。桂生的那些堂兄弟們,早就嫌棄他不爭氣了,心理上早就放棄他了。所以當桂生的二兒子把他們喊來,那幾位便草草了事。
但誰曾想,桂生並沒有真的死去,或許當時只是休克。如果能夠及時就醫,或許桂生的生命不至於在45歲劃上句號。即便是沒有醫生搶救,晚下葬幾天,一條鮮活的生命也不至於被死亡,而衚衕深處那歡樂的一家子也不至於那麼早解散!
(*轉載請聯絡授權,原創作品,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