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今天早上,您到店裡去好不好?”
書房的門,虛掩著,我從門縫裡,已經悄悄地看了一眼,他正趴在小床上看手機呢?
此時,剛剛五點,天,依然黑著,東窗下的那棵滿是紅紅果實的大構樹上,也沒有鳥叫聲傳進來。
天還早點,小鳥兒開飯的時間沒到呢。
我已經用電鍋熬上小米湯,正從廚房回來,路過書房時,探頭說了上邊那句話。
“為什麼呢?”他扭過頭,探詢地看著我。
“我想去家後園林裡拍照去。”我說道。
“然後呢?”他又問。
“你不知道嗎?茜草的小小球果要熟了,正在變化顏色呢;
那些要過冬的附地菜,通泉草們,嫩嫩的葉子,可稀罕人了;
還有灌木叢中的蜘蛛俠,藏在皂角樹下的野兔窩……”
我的喋喋不休的嘴巴,一直說一直說的,他的笑意也越來越深,還帶著一種促狹。
我有點不好意思,反問著自己,我為什麼總是不自覺地用一副小女人的姿態和他說話,我可真不喜歡自己是這樣子的。
我是一個男女平等主義者,在一個時時講求民主的家庭裡,家庭主婦的感受尤其重要。
忽然,他的笑意一收,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不起,今天恐怕不行,星期天呢,有幾個攝友要約著一起去河邊拍照,明天好嗎?”
我的拍照興致,都是心血來潮,今天不能拍,明天也行,還有後天呢?
我爽快地答應了。
時間真快,看幾眼手機,米湯煮好了。
幾聲老聲老氣的“渣渣”聲,從窗外傳來,是喜鵲們,也來它的廚房吃飯了。
今天的小米湯,少放了一點米,特別合他的口味。他喜歡喝稀一點的米湯,我的口味,和他相反。
聽某些養生專家說,現在的雞蛋,不如以前有營養,只要喜歡,吃幾個都行。所以,有時候,飯桌上,我會多準備兩個雞蛋,今天早上,也同樣如此。
照例,開始吃飯時,一人喝了幾口小米湯,然後,才吃雞蛋。這次,輪著他選擇,我碰雞蛋。
顏色深淺不一的兩個雞蛋,一手一個。我讓他看好,盯著他,問道:
“要左邊還是右邊?”
他放下筷子,頓了一頓,說:“男左女右,我要左邊。”
我把兩個雞蛋,快速換了幾下手,然後兩手輕輕一碰,一聲蛋殼破碎的聲音,從手中傳來。
多好聽的聲音!
不知不覺,這聲音已經伴隨了我們三十年。
兩人相對一笑後,我攤開了雙手。
他得意了,分明地,左手的那個大一點,顏色深一點的雞蛋,完好如初,右手的小一點深一點顏色的雞蛋,上邊出現一個小窩,蛋殼掉了一塊,其餘的,也已經貼緊乳質的蛋清。
“你看是不是,你應該明天去玩吧”他又一次說道。
大概剛才拒絕了我的要求,他有點於心不忍。
“那我們再碰一次如何?”我說道。
這一次,還是右手的那個雞蛋殼破了。
“嘿,這個家,總歸是男爺們說了算!”他得意了。
我趕緊把屬於我的雞蛋,剝開吃了。背上包準備下樓時,又回頭笑嘻嘻地說道:
“親愛的,把飯桌收拾好啊!”
是啊,他不知道,第二次碰蛋,我左右兩手裡的熟雞蛋,都同時破了。
聽著我下樓的腳步聲,不知道他在想啥,但我卻聽到,從我的心裡,傳出哈哈大笑的聲音。
樓下有腳步聲,是六樓胖嫂子起早爬樓,來給兒子一家做早飯了,我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啊,家常過日子,讓他得意一回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