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炳強
(五)
1945年,抗日戰爭快結束時,父親動員了二千多人參加八路軍。
1945年7月,魯南軍區將我父親召回部隊,在魯南八師當營教導員,參加了攻打滕縣縣城的戰鬥,父親目睹了師長王麓水的犧牲。
晚年,父親回憶起王麓水很動情,說王師長很能打仗,可惜犧牲了。如不犧牲,後面的華野三縱一定會被他帶成華野第一等主力部隊。王麓水是江西萍鄉人,參加過井岡山的鬥爭,資格很老。
1946年上半年父親轉任魯南軍區特務團二營教導員,8月至11月參加了整編魯南鐵道大隊,兼任了魯南鐵道大隊政委。
左起特務團副團長兼二營營長,魯南鐵道大隊長劉金山;營教導員兼魯南鐵道大隊政委趙清河;營副教導員王懷晉
後這支部隊又整編成魯中南縱隊47師139團二營,父親帶領這支由鐵道游擊隊改編的部隊打完了整個解放戰爭。
父親在解放戰爭中參加過萊蕪戰役,濟南戰役,孟良崮戰役,淮海戰役中參加過二次攻堅戰,二次阻擊戰。
對這段時期戰鬥經歷,柏政委在團史中已有詳盡記載。
碾莊攻堅戰是淮海戰役中打得最慘烈的一場戰鬥,關於這場戰鬥死人的場景,很多參加過這場戰鬥的老人都有描述。父親的描述是“死的人太多,在衝鋒的道路上,躺滿了屍體,分不清敵我,連下腳的空檔都沒有,只好踩著屍體往前衝”。
解放初,跟隨父親去35軍308團的一位政工幹事對我母親說“你知道團長的外號叫什麼嗎?”,母親說不知道,他說“叫趙鐵嘴,能把死人說成活人”,接著就講述了淮海戰役中一次戰鬥場景。
在一次戰鬥中,傷亡很大,營長犧牲,副營長,副教導員受傷都抬下去了,只剩下我父親一個教導員在,一個營打得剩下不到一個連的人,任務還未完成,戰士們情緒比較低落,在這關鍵時刻,父親挺身而出站了出來,集合大家,作了一番戰鬥動員,最後父親把袖子一擼,手舉駁殼槍,振臂高呼“共產黨員,不怕死的,跟我上”,帶領剩下的人繼續往前衝,最終完成了任務。
淮海戰役打了一個多月,父親得了一種病叫“黑熱病”,是被毒蚊蟲咬的,在當時死亡率很高,父親一個月高燒不退,每天邊打針邊指揮戰鬥,咬著牙堅持了下來。母親說父親這個病直到1950年才完全治好。
為此上級專門給父親記了一個二等功。
父親說,在戰爭年代,營級幹部很少有立二等功以上的。
淮海戰役結束後,部隊開慶功會,父親高興,喝了很多酒,伶仃大醉,躺了三,四天才醒過來,衛生員怕出事,一直守在父親身邊。
1949年1月,全軍部隊改番號,魯中南縱隊改編成中國人民解放軍35軍,父親所在團改編成103師307團,2月父親調任307團政治處主任。接著父親參加了渡江戰役,先打下了江浦縣城,後渡江解放了南京。父親回憶說,他是坐著由空汽油桶捆成的筏子提前一天偷渡過江的。
南京解放後,307團負責使館區域的警戒任務。
這期間,發生了一起震驚中外的外交大事件,一天,307團一營營長謝寶雲帶人闖進了美國大使館 ,並與美國大使司徒雷登發生了爭吵,隨行的人趕緊回團報告,路上正好碰見我父親,我父親急忙趕到了美國大使館。
父親晚年向我敘述了事情經過。
我問你們怎麼會跑到人家大使館裡去了?
父親笑著說“那是謝禿子(指謝寶雲)乾的”。
父親一趕到美國大使館,正看見謝寶雲與一個外國瘦瘦高高的老頭在吵架,那個老頭見我父親進來,覺得我父親官好像更大一點,就轉身對我父親一通叫嚷 ,我父親這個土八路一句也聽不懂他說什麼,但看出他態度不善,我父親也不理那個老頭,瞪了他一眼,什麼也不說,就把人帶離了美國大使館。
事後才知道,那個老頭叫司徒雷登,是美國駐華大使,“毛選”中的《別了,司徒雷登》,就是說他。
再後來,才知闖了大禍,引起了國際外交糾紛。兵團叫團裡去彙報事件經過,團長,政委都叫我父親去彙報,說我父親在現場瞭解情況,最合適。我父親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彙報。
父親回憶說,他去的路上很緊張,已聽說毛主席在北京為此事拍了桌子,發了脾氣,說要嚴肅處理幹部。
到了兵團部,兵團政委袁仲賢接見了我父親 ,進門後讓座,遞茶,袁政委見我父親很緊張,還遞給我父親一個蘋果,態度和藹地聽我父親彙報完情況,並再三囑咐回去後一定要加強部隊教育,嚴格執行外事紀律,就讓我父親離開了。我父親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307團領導班子,前左團長王福堂,中政委李學海,右一為父親,後中劉金山
(六)
解放後,父親於1950年9月調任308團副團長,12月,接任團長。
這期間父親率308團在浙江江山,常山,江西玉山一帶剿匪,抓獲了國民黨浙江反共軍一個頭目(江山縣人) ,完成了剿匪任務。
1951年2月,父親率308團歸建22軍,擔任22軍198團團長。
1952年10月,華東軍區組織了一批團長赴朝鮮學習,觀摩並參戰,父親還兼任了一個前線部隊的副團長。
一上去,正好趕上了上甘嶺戰役。
父親晚年回憶了朝鮮戰場上一些場景。說看見一些美國兵披著毛毯在身上打仗, 等要射擊時就把毛毯鋪在地上,再趴在毛毯上打槍,原來是嫌地上髒,父親恥笑說這種少爺兵怎麼能打仗。
父親在朝鮮戰場待了半年,回國前的頭一天晚上,父親還深入到前沿陣地檢查工作,受到了全軍通報表揚。
1953年奶奶病故,父親聞訊後趕回老家奔喪處理後事,期間,趙家的兄弟們向我父親說誰誰誰借了我奶奶的錢不還,誰誰誰借了第一次不還,還來借了第二次,父親聽了不吭聲,臨走時,父親把那些借了錢的人都叫來,然後對他們說“人死債爛,你們借的錢不用還了”,接著,當他們的面把借條全都燒了。那些借錢的人無不感動得熱淚盈眶,紛紛磕頭作揖,千恩萬謝。
父親這種大義行為,表現出了一個從最初參加抗日的熱血青年,經過十多年戰火的考驗,黨的宗旨理想教育,已經成為一個樹立了共產主義遠大理想,一心為了民眾著想的,思想成熟的共產黨員。
父親從朝鮮回國後轉任22軍工兵主任。
1955年7月調任福建軍區工兵主任。
離開舟山群島時,嶽峻還專門從海軍要了一艘魚雷快艇幫我家搬家過海。
作者簡介:
趙炳強,男,1963年2月10出生。現就職於南昌市青雲譜區政府住建局,四級調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