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31日17時,中國人民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在西起臨津江口、東起麟蹄的200多公里寬的戰線上,向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發動進攻,史稱“第三次戰役”。
這次戰役中,有一個傑出戰例的廣為人知,就是第50軍第149師第446團在高陽以南佛彌地,全殲了英軍皇家奧斯特來復槍團第1營和皇家重坦克營。此戰中,446團戰士們打得非常勇敢,他們使用集束手榴彈和爆破筒等輕步兵武器,炸燬和繳獲敵人坦克31輛、裝甲車和汽車24輛,斃傷俘敵700餘人(以《抗美援朝戰爭史》資料為準)。
446團不僅打得勇敢,還打得機智。在全殲英軍皇家奧斯特來復槍團和皇家重坦克營之前,446團1營先在高陽以北的碧蹄裡擊退美軍1個營。這次戰鬥中,1營1連戰士們夜襲美軍陣地,奪取了對空聯絡布板,然後“指揮”美軍飛機轟炸美軍步兵,把敵人炸得哇哇叫,耍得團團亂轉。
今天,我們就來講一下這個故事。
1951年1月1日凌晨2時,朝鮮“三八線”附近氣溫驟降,大風凜冽,大雪紛飛。按照志司部署,志願軍第50軍頂風冒雪,強渡臨津江,突破漢灘川,殲敵一部後佔領紫長裡並向敵縱深挺進。
當時,446團第1營以及配屬1營的師偵察連奉命為149師先導,直插英軍第29旅側後方的高陽,目標是斷敵退路,阻止敵人取道高陽向漢城逃跑。
奔赴高陽的途中,1營指戰員們遇到了趕牛車從高陽過來的朝鮮老鄉。老鄉說:“高陽有很多大鼻子,還有汽車和坦克。”1營營首長判斷,敵人在高陽的兵力可能會是一個營,其任務是掩護英軍29旅撤退。
不久,偵察兵帶回更準確的情報,高陽的敵人是美軍第25師第35團一部,配備有坦克、大炮等重武器,兵力相當於一個加強營。
1營營首長分析了一下形勢,首先明確這一仗必須要打,而且還要打勝,因為不拿下高陽就無法阻止英軍第29旅向南逃竄。
但怎麼打?必須得講究策略。敵我兵力雖然差不多,但敵軍的火力強度是我軍的數倍,如果策略不當,我軍不但拿不下高陽,還可能遭到重大損失。
最後研究決定,部隊加快前進速度,在1月2日天黑前到達高陽,然後發揮我軍擅打夜戰、擅打近戰的優勢,連夜對敵人發動猛烈進攻。
其中,3連及師偵察連沿公路從正面突進,吸引敵人火力,1連、2連從左右兩邊迂迴,在敵人側翼發動進攻。
攻擊前,營首長交待各連要打得狠一點,因為當時“聯合國軍”正在全線潰退,負責掩護英軍撤退的這個美軍營未必會全力抵抗,一旦被打疼了,他們很可能會拋棄英軍自己逃走。
制定好進攻計劃後,3連從高陽北側交叉路口向美軍發動攻擊。美軍向天空發射照明彈,把坦克集中到高陽北側,以炮火封鎖道路。
3連戰士頂著敵人猛烈的炮火發起衝鋒,把美軍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高陽北側。這時,迂迴到敵人左右的1連、2連從側翼發動突然襲擊。
美軍被打得猝不及防,一邊收縮陣地,一邊啟動汽車、坦克,一溜煙地向南逃跑了。
經過20分鐘的激戰,1營佔領了高陽,並推進到高陽南一公里外的陰達裡。
1月3日凌晨2時,1營營首長們在陰達裡開會分析敵情,明確下一步戰鬥任務。
時任1營教導員的魏家盛回憶說,大家在油燈下仔細研究地圖,發現英軍向南逃竄除了可以利用經過高陽的一條主要通道外,還可以利用一條經過佛彌地的三級公路——這條三級公路雖然不起眼,但也可以透過機械化部隊。所以,如果想阻止英軍南逃,1營必須要佔領高陽以南的三個高地:佔領158高地,控制高陽西的主要通道;佔據195.3高地和無名高地,控制高陽東的三級公路。
當時,英軍、美軍為了保證主力部隊能順利南逃,已經搶先派兵控制了這三個高地。1營在裝備處於絕對劣勢的條件要分兵三路分別攻下這三個高地並且還要牢牢守住,說實話是個非常困難的任務、是個非常嚴峻的挑戰。
但是,當時1營距離團主力有十多公里遠,附近又沒有友鄰部隊,只能依靠自己完成阻止敵人南逃、等待主力趕到圍殲敵人的作戰任務。
經過仔細研究,營首長決定,1連負責攻佔195.3高地,2連負責攻佔無名高地,3連負責攻佔158高地,配屬的師偵察連作為預備隊待命。
攻擊發動前,教導員魏家盛做了一個簡單的動員,他說:
“同志們,幾天來我們吃著雪水拌炒麵,突破了敵人的層層阻攔,終於趕到了這裡,有機會阻止敵人主力南逃,現在能讓他們在我們眼皮底下過去麼?當然不能!我們有很多困難,但我相信大家能夠克服這些困難,再接再厲,繼續發揮夜戰、近戰的優勢,攻佔這三個高地,牢牢擋住敵人。同志們,現在是凌晨2點30分,各連立即出發,向敵人陣地靠攏,必須在兩個小時內,也就是凌晨4點30分之前拿下高地!因為天一亮了,這仗就更難打了!拿下高地後,我們還要打退敵人的反撲,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高地上。”
動員結束後,三個連對三個高地發動進攻,其中,195.3高地的戰鬥最為激烈。
3日凌晨4點,1連急行軍趕到195.3高地,趁著夜色向山頂摸去。守衛這個高地的是一股美軍,非常狡猾,他們害怕志願軍的夜戰,專門在山坡上設定了數枚照明地雷,1連戰士接連觸到照明地雷,接連幾聲巨響後,照明彈飛上了天空,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1連戰士立即在山坡上展開,向山頂衝去,把偷襲變成了強攻。敵人措手不及,只抵抗了不到半個小時就逃下山頭,留下了數十具屍體和37個俘虜。
1連戰士佔領195.3高地後,繳獲了不少武器、彈藥。此外,戰士們還在山坡上一個平緩的雪地上發現了敵人沒來得及帶走的對空聯絡布板。1連長得知後大喜,讓戰士們儲存好,準備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佔領高地後,1連戰士迅速構築工事,做好防範敵人反撲的準備。
天剛矇矇亮,敵人開始反撲了。大炮狂轟濫炸了幾十分鐘後,300多個敵人在7輛坦克的配合下,向195.3高地發動猛攻,企圖奪回高地。
1連勇士依託有利地形頑強抵抗,激戰半個小時,打退了敵人這次進攻。
但敵人為了打通南逃路線,立即又發動了更大規模的進攻。這時,美軍的飛機也飛來了,在高地上空盤旋。1連長立即命令開啟對空聯絡布板,“指揮”美軍飛機“助戰”。
因為敵我陣地在夜間已經交換,我軍佔據了山頭並且控制著對空聯絡布板,所以美機對著向山頭進攻己方步兵瘋狂地投彈、掃射,打得非常賣力氣。敵人步兵氣得直蹦,有的人還對空射擊以示憤怒。
在美機的“幫助”下,1連戰士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
敵人見狀,派出小分隊想奪回對空聯絡布板。1連早有準備,派出機槍手和狙擊手專門保護對空聯絡布板。敵我雙方圍繞著對空聯絡布板激戰一個多小時,敵人連續搶奪5次都沒有成功。
僵持到上午8點,敵人指揮官的腦子終於轉過彎來,不再派人搶奪對空聯絡布板,而是用大炮向對空聯絡布板所在的位置一頓猛轟,最後把對空聯絡布板給摧毀了。
上午9時,美軍飛機又一次出現在195.3高地上空。其中,有8架轟炸機,還有1架校正機,為敵人的大炮校正射擊目標。
飛機和大炮狂轟濫炸了30分鐘後,敵人派出300多人和7輛坦克,持續不斷地向我軍陣地發動進攻。
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異常地激烈。1連官兵們奮勇殺敵,工事被摧毀了,就用彈坑掩護自己;子彈打沒了,就用刺刀和敵人肉搏;連長犧牲了,排長主動代理;排長犧牲了,班長又頂了上來……機槍班長侯振謙被炮彈碎片擊中,暈死過去,當他醒來時發現十多個敵人衝到了陣地前沿,爬起來抱著機槍掃射,把敵人打下去後,他支撐不住又暈倒了。戰士朱志金,下巴被打掉了不能說話,他就用手在雪地上寫“同志們,一定要堅守……”一句話還沒寫完就犧牲了。
1連指戰員們一直堅守到3日中午12時,直到收到營部撤退的命令,才帶著傷員撤下高地。這時,全連的彈藥都已經打光了。
1營在195.3高地阻擊敵人的同時,2連和3連也順利拿下無名高地和158高地,並牢牢守住了高地。在這兩個高地前,敵人同樣是橫屍遍野,不能順利南逃。尤其是英軍29旅皇家奧斯特來復槍第1營和皇家重坦克營,被我軍打得動彈不得,一直滯留在陰達裡附近。
3日下午,149師主力趕到陰達裡,師政委金振鍾部署了圍殲皇家奧瑟特來復槍團第1營和皇家重坦克營的戰鬥。
3日晚上7時,圍殲戰正式打響。446團2營佔領佛彌地南100米處,在道路兩側設下伏擊,封鎖通往漢城的道路。
2營設伏的位置選得非常講究:他們設伏的道路呈“S”型,路基高於道路一米,敵人的坦克、裝甲車只能在狹窄地道路上排成縱隊前進,難以向道路兩側展開。
晚8時許,英軍十多輛坦克從北面開過來,2營打坦克“特等功臣”顧洪臣衝上去把頭一輛坦克給炸趴下了,堵在了狹窄的道路上。
敵人突然被襲擊,驚恐萬狀,亂做一團,坦克之間互相沖撞,炮塔上的機槍對著兩側盲目掃射。
2營戰士們趁著敵人混亂之際,分成小股部隊插入敵人坦克陣型之中,先打坦克上搭載的步兵,然後再炸燬坦克。其中,有個叫李光祿的副班長,一個人炸燬了三輛噴火坦克,榮立特等功,一戰成名。
經過激烈的戰鬥,2營一共炸燬敵人坦克12輛,繳獲坦克2輛,裝甲車1輛。
在2營與英軍激烈戰鬥的同時,446團其他部隊也分別在158高地和127高地痛擊南逃的英軍。
魏家盛回憶說,當時三個營的志願軍戰士在幾平方里的區域內與敵人戰鬥,爆炸聲、喊殺聲此起彼伏。英軍為了逃命,叫來了很多飛機助戰,把無數照明彈掛在空中,對志願軍戰士瘋狂地掃射、轟炸,但我軍戰士無所畏懼,頂著敵人的彈雨勇往直前,終於全殲了這股英軍。
此戰,志願軍全殲英軍兩個機械化營——皇家奧斯特來復槍團第1營和皇家重坦克營,炸燬、繳獲坦克31輛、汽車21輛、裝甲車3輛,斃傷敵數百人,俘虜敵人營以下官兵227人。
這一仗不但打出了志願軍的威風,還打出了敵人的內部矛盾。因為在戰鬥中原本應該負責掩護英軍撤退的美軍搶先逃命,所以英國人對美國人極為不滿,稱“光顧著自己逃命,丟掉朋友”,“我們不應該派自己計程車兵到朝鮮給美國人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