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上班就時,讀過張石山先生著的《神祖牌樓》,一晃已過了三十多年,忽見朋友圈發來晉祠稻田書院邀張石山先生義講的訊息,急忙搭車前往。車上按圖索驥,翻看電子地圖,發現晉祠稻田書院隱於晉祠鎮花塔村之東南一角,而花塔村西倚晉陽大道,東傍京昆高速,這裡原本屬於晉祠“古”稻田中心。只是在20多年狂飆突進的城市化程序中,大片稻田紛紛作古,勉強只剩下一隅,在村南闢出晉祠稻田公園。再縮小地圖,終極發現花塔村正好位於幷州西山向汾河谷地過渡的漫長緩坡的中上位置。時維九月,序屬三秋,稻田公園遊人如織,人聲鼎沸,空中躁動著迴歸自然的喜悅。下車穿過人潮,步行至道路盡頭處寂寞的書院。
書院面闊五間,正房二層,東西廂房均為一層。原本露天的大院,依託二樓正房,以鋁合金框架圍起東南西三面及院頂,鑲上玻璃,整座院落自成洞天。院內西側擺一張大圓桌,高背椅圍定,這裡座中客常有,杯中酒不空,喝出紅塵醉微醺的歲月,空氣中始終瀰漫著淡淡的墨香與酒香。兩側廂房屋頂被當成平臺充分利用。西廂房頂置一長方形茶臺,主椅一把,附椅若干,茶具一應俱全;東廂房頂上擺一長書案,筆墨紙硯靜侯。正房陽臺如遊廊,將東西廂房房頂連起。舉目望去,東、西面玻璃幕牆上,掛滿了名家即興書法條幅,不由的想起了南懷瑾先生的那句名言:三千年讀史,不外功名利祿;九萬里悟道,終歸詩酒田園。
書院主人張建新君花塔村人,愛寫詩、喜交友,滿懷率性與執著的詩人情懷。少年時吟詩作賦,特立獨行,志在四方;青年時外出闖蕩,杖劍天涯,無問歸期;走出半生,一晃幾十年不見,歸來仍是少年,依然留著齊耳長髮。然近幾年身患強直性脊柱炎,始終微躬身驅,益增謙謙君子風度。在紙質書媒被電子閱讀碾壓的全面後退的年代,歸去來兮,創立稻田書院藏書會友,獨守一股寂寞的清流,有一種堂吉河德與風車決戰的風骨。一時間晉陽故郡,晉源新府,稻田書院,勝友如雲,高朋滿座。名家贈書、發書儀式接連不斷,短短數月,藏書漸滿。又開闢“每週一講”的專題,名師如約而至。一人一世界,話題悠忽切換,滿滿的文史氣息。
進一樓中門,原本三間一掏空的大客廳,被書櫃擠佔,只能客廳中間偏北位置,東西向立起一堵頂天立地的書牆,分隔出一塊長方形的講堂。今天的書牆上,垂著三幅書法佳作,乃名家張玉虎老師賀石山老師開講而擬的鶴頂、蜂腰、鳳尾格嵌名聯,是為《石山三嘆》——石破天驚紅崖底,山呼海嘯南華門;電光火石司爐匠,刃樹劍山特種兵;三晉文壇壓倉石,五湖學界系舟山,主講身份凸顯。
靠近講堂東牆放一條桌,條桌後置一椅,石山先生坐定。主持人李海清老師環臂抱於胸前,右手指夾一支菸,坐於條桌南側,見條桌前的幾排高靠背椅坐滿了人,舉著話筒站起做開場白:“張石山老師曾任山西作協副主席,全國省作協副主席有幾百位,這說明不了什麼;曾任《山西文學》主編,全國省刊以上的主編有幾百位,這也說明不了什麼,真正的張石山是獨一無二的”。
老師謙恭地接過話筒,言歸正傳。從“反穿皮襖倒穿鞋”的典故說開來,道出“真佛就在我家”的天理人情,繼續展開來講,中華文化之根就在鄉野農家,愛國的具體化就是愛家鄉愛家人。外出說山西人保守,先生卻引以為豪,傳統文化就要保守——保全守衛。山西人給全國做了貢獻,娓娓道來,直追到先秦諸子時代……
石山老師自立起一脈高山,跌宕起伏,亦莊亦諧,講至酣處,高吭幾首山西民歌或秧歌助興。陽光灑滿院子,一小眾深耕於此的種稻能手、寫稻作家齊聚稻田公園旁,專心聽先生講《迴歸常識》,如遊別樣風景,時而鬨堂大笑,時而掌聲響起,生出高山仰止的欽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