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炳東
在湖北仙桃市東南方彭家場附近,有一個不大的村莊,名叫胡家臺。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異常激烈,並致日本軍隊慘敗的戰鬥,它就是遠近聞名的胡家臺戰鬥。
1942年1月下旬,新四軍第5師第13旅、15旅各一部,在沔陽王家場、餘家場一帶殲滅,偽軍“定國軍”第一師後,為追捕該師漏網頭目汪步青,2月2日我13旅旅長周志堅、副旅長黃霖,率領37團2營、38團3營,緊急趕往彭家場。此時已近傍晚,且下著小雪。周旅長決定,部隊就在附近一個叫曼家臺的小鎮宿營。部隊剛剛駐紮,從胡家臺方向匆匆跑來3個老百姓,他們向38團8連哨兵說:距此不遠的胡家臺村,剛才開來一股日本兵,約有150人左右,他們還帶有民夫80多人,眼下正在搶居民的東西。
得知這一訊息後,8連立即向旅、團首長報告。旅長周志堅聞訊,立即派出2名偵察員去胡家臺偵察。約2個多小時,偵察員回來了,證實胡家臺確實駐有日本兵,其指揮所就駐紮在村中心祠堂裡。
周旅長、黃副旅長根據偵察員的報告分析:這股日本兵是因為我們殲滅了汪步青偽軍,特地來尋求報復的,同時也想趁機搶劫農民的糧食。他們自以為日本軍隊天下無敵,可以橫衝直撞,事實上他們是“盲人騎瞎馬”,闖到了我軍眼皮底下,卻還不知道死期將至。現在我軍應趁其不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胡家臺南北頭各住著十幾戶農家,全是茅草屋;村中間有一座四合院式的磚瓦房,比較堅固,是這個村的祠堂。在村前大堤下,有一南北向的水渠,水及腰深。水渠西岸有個村子叫何家臺,與胡家臺隔水相望,兩村居民幾乎可以互相聽到說話。村子東面,是一大片數百畝積了水的農田,沒有可行走的道路。胡家臺與曼家臺同在一條大堤上,相距只有八里路,從曼家臺行軍,不到一小時就能到達。
周旅長確定攻打胡家臺日本兵的決心以後,立即召開37、38團的連以上幹部會議。他在會上,首先講了這次戰鬥的重要意義:日軍歷來在襄河(漢水)以南地區氣焰囂張,我軍尚未在這一帶重創過日本兵。必須打掉日軍的霸氣,才有利於我襄南遊擊根據地的開發經營,鼓舞廣大軍民的抗日熱情。
接著,周志堅向兩個團下達了戰鬥任務:38團7連和8連由曼家臺西水渠的木橋過到西岸,然後順著西大堤南下。7連穿過何家臺,由這個村南邊的木橋上,過到胡家臺村以南二里處的大堤上,構築陣地,預防胡家臺之敵南逃。8連佔領何家臺,在胡家臺戰鬥打響後,以火力支援9連。9連作為攻打胡家臺戰鬥的主力,由曼家臺順大堤南下,直奔胡家臺,37團2營做戰鬥預備隊,在9連後面跟進。各戰鬥部隊必須在夜間九點鐘以前到達指定位置。
之後,周旅長又徵詢了大家的意見,參加會議的團、營、連幹部紛紛表示,一定服從命令,堅決完成任務!
晚飯以後,38團7連、8連於七時半先後出發,9連於八時半以急行軍的速度,向胡家臺馳去,並於9時準時抵達胡家臺村北頭。在朦朧的夜色裡,一時沒有發現什麼動靜。突然,一個日本兵從正前方匆匆向9連跑來,一頭撞在了走在最前頭的我尖兵班長懷裡。估計此人是敵人的哨兵,他見勢不對,調頭就往回跑一邊嘰裡呱啦地亂叫,一邊鳴槍向其上級報告,很快便鑽到不遠處路東邊一所房子裡去了。
9連跟著敵哨兵,衝到那所房子前面,只見有十幾個日本兵驚恐萬狀地從房子裡跑出來,倉皇地向村中心逃去。我軍一邊追,一邊向敵人射擊,剎那間將7、8個日軍撂倒在地,接著朝祠堂方向衝去。此時,忽見40多個日本兵,氣勢洶洶地向我軍衝來。9連的4挺輕機槍一齊向這夥敵人射擊,對岸何家臺8連的機槍、步槍也猛烈地向這夥日軍射來。頃刻間敵人被打得人仰馬翻,東倒西歪,剩下的十幾個日軍兵競相逃命,抱頭鼠竄跑回祠堂去了。
9連趁戰鬥間隙,收撿了敵人遺棄的槍支彈藥,並把他們的傷員及死屍搬到堤岸邊。9連潘指導員和連長陸光普正商量下一步該如何組織火力、佈置兵力攻打祠堂裡的日本兵時,有30幾個日軍兵卻在9連發起攻擊前先跳了出來。但這些日軍兵一個個縮頭縮腦,慢慢吞吞。
在何家臺8連的機槍、步槍首先向他們開火,9連的機槍、步槍、手榴彈也同時向日軍兵發起了射擊,敵人一下死傷一片,其餘調頭拼命逃回祠堂。在這些潰兵中,有7個人停了下來渾身哆哆嗦嗦,雙膝跪在地上,舉槍向我們投降。2班的戰士繳了敵人的槍後,班長常佔山戲謔說:“不是說你們日本兵很厲害嗎?幹嘛還主動下跪繳械投降啊?可真夠好看的呀!看來,你們日本兵也不過如此嘛。”
不一會兒,那幾個日本兵彷彿從剛才的窘境中醒了過來,由於他們的本性使然,竟企圖奪我們戰士的槍。殺紅了眼的戰士出於義憤,斷然送他們見了閻王。日本兵跪下繳槍這種罕見的事,震動了38團和旅首長。抗戰前期,日軍士兵主動放下武器是很罕見的事。黃霖副旅長與38團馮仁恩團長,一同來到9連前沿陣地,對大家進行了表揚,同時要求9連儘快把祠堂拿下來。
就在此時,從祠堂裡忽然出來一個身材頗高的日本兵,此人一身軍官打扮:頭戴鋼盔肩披斗篷式風衣,足登長戰靴,腰間佩帶一支手槍,脖頸上掛一副望遠鏡,手持指揮軍刀,張牙舞爪地朝著黃副旅長衝殺過來。黃副旅長見狀,對9連指導員大呼一聲:“潘友哥,日本兵衝著我殺來了,你們還不把他幹掉!”
潘指導員立即指揮1班長李法堂帶幾個戰士迎上前去,將那歇斯底里的日本軍官團團圍住,有的戰士開槍射擊,有的用刺刀捅。不一會兒,那傢伙就被撂倒在地,他像一頭剛剛被宰的豬一樣,踹了幾下腿,口流鮮血,一命嗚呼了。潘指導員走上前去,彎著身子,看了看那日本指揮官的肩章符號,是一名中佐。陸光普連長摘下他頭上戴的鋼盔、身上攜帶的武器和望遠鏡,潘指導員讓通訊員取下他的手錶,清點了需要上交的戰利品。
9連擊斃日軍指揮官,3營上下士氣更加高昂。營長楊振山來到9連,與連長陸光普高興地熱烈交談,兩人邊談邊朝祠堂那邊走去。當走到祠堂門洞時,敵人的一挺重機關槍橫在那裡擋住了去路,他們立即俯身去搬,誰料藏在祠堂裡的日本兵向他們射來一梭子彈,二人同時被擊中。
當戰士們迅速將負傷的營長、連長搶救下來,還未來得及向敵人還擊,兩個日本兵猛衝了出來,把祠堂大門嚴嚴實實地關上了。隨後,從祠堂裡發出馬達的嗡嗡聲,想必是敵人用電臺在與外界聯絡。種種跡象表明,日本兵是下定決心要固守這祠堂了。
鑑於從祠堂的正面攻擊敵人將十分困難,潘指導員當即將2、3排的部隊調到祠堂北屋背後,從那裡以人梯方式,把4班的戰士送上房頂。正當他們揭開房瓦向屋內的敵人射擊時,豈料祠堂裡的日本兵已先於我們爬上了南房屋脊,敵人一梭子子彈向我們的戰士射來,2名戰士當場犧牲,另有3名戰士胸部和手臂負傷,戰鬥力受到嚴重影響。
考慮到在房上作戰的不利情況,潘指導員放棄了這樣的打法,而敵人也未敢輕舉妄動,一時呈膠著狀態。這種相持一直到午夜1點鐘,周旅長考慮到9連已連續作戰4個多小時,幹部戰士打得十分疲勞,且部隊也有一定的傷亡,便決定將9連撤出戰鬥,由37團4連線替,並做好充分準備,等待時機再向祠堂裡的敵人發動進攻。
37團4連進入陣地後,日本兵利用在祠堂北房北牆上挖的槍眼,不斷向他們射擊。該團參謀長肖剛曾指揮4連兩次向敵人發起進攻,但都沒有成功。肖自己也負了傷。此時日軍兵又從祠堂南房上,向祠堂北邊東側的茅屋發射了燃燒彈,一時間,被燒著的房屋將祠堂周圍照得如同白晝,37團要想接近祠堂更困難了。
37團部隊與日軍鏖戰到天亮以後,從武漢方向飛來兩架敵機,在胡家臺上空盤旋數圈後,扔下許多紙片。37團戰士揀了幾張,交給一名懂日文的敵工幹事看,那上面寫的是:援軍已到沙湖(仙桃東南方一個大鎮),正準備向胡家臺開進。你們要堅守陣地,突圍定能成功。
37團立即將此情況報告了旅部,周旅長考慮到敵人援軍就要到來,我軍陷入兩面作戰的局面,對我方是很不利的,因此決定部隊全部撤離胡家臺戰區,向西流河轉移我軍撤出胡家臺以後,沙湖的敵人援軍由於怕遭受我軍打擊,畏首畏尾,行動緩慢,其進軍速度就像烏龜爬行一樣。由沙湖鎮至胡家臺不過30餘里的路程,他們早晨走到當天下午,才到達胡家臺村,將殘餘的日軍兵接走。
這次戰鬥,我軍沒有全殲敵人,但是給日軍以慘重打擊,狠狠教訓他們一頓的目標達到了。此次作戰,38團8連、9連共打死打傷日軍兵60餘人(其中擊斃敵中佐軍官1人)。僅我九連就繳獲敵人輕機槍2挺,擲彈筒1門,三八式步槍32支,手槍1支,戰刀一把,望遠鏡一副,手榴彈80餘枚,子彈10000餘發;解放被日本兵裹挾的民夫80餘人。
更值得稱頌的是,胡家臺戰鬥我軍打得日本兵魂飛膽喪,打出了我軍軍威,鼓舞了江漢地區廣大人民的抗日情緒,新四軍的抗日聲譽傳遍了敵佔區,遠揚到了大後方。雖然我參戰的37、38團部隊也付出了一定代價,但這次戰鬥在我5師抗日史上則留下了光輝的一頁。
還有一點有必要說明:新四軍與日軍在胡家臺的戰鬥,被蔣軍的情報人員知道了,他們向蔣氏作了報告,蔣下令廣播電臺進行廣播。在重慶的電臺連續兩天向全國、全世界播報:我軍與日軍鏖戰湖北仙桃,沉重打擊了日軍,擊斃擊傷日官兵近百人並繳獲大量武器彈藥,當地民眾無不拍手稱快。
新四軍五師李師長聽了蔣軍的這一廣播後,說:老蔣這個鬼傢伙,明明是新四軍打日軍打了勝仗,怎麼倒成了“我軍”了?不久前你的軍隊向我們進攻時,還口口聲聲稱新四軍是匪軍。好事嘛!就盡往自己臉上貼金,還知道一點兒羞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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