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長銀(華語智庫執行理事長,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徐長銀)
來源:華語智庫公眾號
10月23日,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透過影片方式參加上海第三屆外灘金融峰會時表示,中美兩國應該繼續求同存異,在平等和互不干涉的基礎上,積極進行合作,共同迎接未來。
他說:“透過合作的方式,基於平等的理念,充分承認雙方在諸多領域中擁有共同的權利,這是我希望美中雙方未來重新展開對話時能夠達成的共識,並且之後在許多層面上能繼續推進。”
基辛格強調,在當今世界,任何國家都不可能實現霸權,沒有任何國家擁有支配整個世界的潛力。他認為,展望未來,美中兩國之間一定程度競爭固然無法避免,但兩國也需要在競爭中保持合作,共同迎接一個和平、繁榮、有尊嚴的未來。
基辛格呼籲中美間進行合作、實現共贏的願望,反映出一大批美國學者的心聲。
一,認為中美博弈是一場新的經濟博弈,“能實現雙贏”
近5年來,美國國會兩黨達成共識,主張對中國採取強硬立場,遏制中國的發展。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及現任總統拜登,奉行對抗的對華政策,全面打壓中國,使中美關係進入一場戰略博弈階段。美國一些學者對中美關係能否擺脫“修昔底德陷阱”憂心忡忡。
最近,美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高階研究員威廉·奧弗霍爾特提出了一種看法,認為中美之間的博弈與過去不同,它是一場新的經濟博弈,不僅能避免軍事衝突,而且“能實現雙贏”。
奧弗霍爾特8月份在美國《歐亞評論》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中國和美國,新時代新博弈》。文章說,二戰後,世界形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一些學者或戰略家忽視了這些變化,錯誤地解讀了中美之間的衝突。
奧弗霍爾特指出,“修昔底德陷阱”是根據二戰前的歷史事例得出的結論,即每當崛起中的大國與既有大國相遇時,每四次相遇中就有三次會爆發戰爭。而二戰後遊戲規則發生了變化,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軍事技術(不僅僅是核技術)變得更具破壞性,擁有核武器的大國間爆發戰爭,難以做到毀滅對方而使自己能夠倖存下來;二是雖然保持軍事優勢絕對是必要的,但還不夠,經濟上的博弈才是核心。“通往成為或維持一個大國的道路主要是經濟之路,這是世界執行方式的根本性轉變——一場新的博弈”。
奧弗霍爾特認為,冷戰期間,美國擁有一支強大的軍隊,但最終贏得冷戰的是美國的經濟戰略。相比之下,蘇聯把所有資源都投入了軍隊,最終使自己破產。他說,“對我們來說,這是一次經濟上的勝利。美國用新方法博弈,蘇聯用舊方法,所以蘇聯輸了。”他強調:“通往成功大國之路已成為一種受強大軍隊(或擁有具備強大軍隊的盟友)保護的經濟戰略。經濟戰略不同於軍事戰略,因為它們從本質上不是零和博弈,能實現雙贏。”
他強調,美中雖然存在衝突,但也有巨大的共同利益,兩國的共同利益是密不可分的。他提出了三個方面:1、中國對美國貿易和投資開放的程度遠超美國的盟友日本和韓國。這種開放態度在2008年的金融危機中挽救了美國的汽車公司和大量就業崗位。美國的許多行業“只有在能夠滿足中國需求的情況下才能生存”。現在,世界消費市場的重心是亞洲,主要是中國。那些主張“脫鉤”的人可能會使美國急劇衰落。2、中美合作推動了全球經濟發展,由此帶來的穩定“產生了巨大的國家安全利益”。3、中美合作使我們有希望應對世界性的挑戰:氣候變化和環境退化。
奧弗霍爾特對美國兩黨政治家對華態度提出批評說,美國十年內製造業失去了300萬個崗位,對社會構成了嚴重的壓力,但是當中國曾經面臨失去4500萬個國有企業崗位時,他們的領導人幫助下崗工人再就業,而非指責美國。但我們的政客選擇指責中國,而不是應對國內的社會危機。
奧弗霍爾特還認為,中美相隔8000英里之遙,幾乎不存在領土爭端問題;中國沒有試圖將其政治制度強加給其他國家,也沒有尋求破壞民主國家的穩定;中國想要成為世界強國,但它並不想摧毀美國;中國雖然是美國的一個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但這個競爭對手並不尋求發動戰爭。“從歷史上看,多體制並存是世界常態”。
二,與中國接觸和合作可使美國真正受益
美國一些學者和知名人士以及民間團體透過各種形式發聲,呼籲拜登政府放棄愈演愈烈的對華強硬政策,認為保持與中國接觸,開展與中國合作,才真正符合美國的利益。
美國前總統卡特8月份接受美國媒體採訪時表示,美國透過與中國的接觸和合作“獲益匪淺”,“與中國的貿易和投資推動了我們的經濟。新的就業機會被創造出來。旅遊業蓬勃發展。中國貨改善了普通美國人的生活。我們的高校迎來成千上萬的中國學生和學者。我們的機構受益於中國研究人員的才華”。卡特表示,中美關係近期處於多年來最低點,他希望拜登政府能改善陷入低谷的中美關係。
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主席歐倫斯7月份發表文章說,在過去的四年裡,美國的對華政策“對美國普通老百姓、對美中關係而言是一場災難,它往往基於謬見而非事實”。歐倫斯具體建議拜登政府:一、中美雙方重開成都和休斯敦總領館;二、取消對中國媒體在美國的活動限制;三、在一些領域與中方保持合作;四、美與臺灣的關係不應變得更正式。歐倫斯強調:“我們不應低估建設性接觸帶給美國人民的好處。”
美國參議員伯尼·桑德斯6月份撰文呼籲,美國加強包括中國在內的國際合作是必要的,因為當今世介面臨的諸如氣候變化等問題,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單獨解決;美國在全世界範圍內與中國展開零和博弈是危險的,美國應與中國建立互惠互利的關係。
美國《洛杉磯時報》4月18日發表美國一位學者的文章指出,現實情況是,中美兩國是相互依賴的,而且不僅僅是在經濟上。只要我們共同擁有一個星球,就肯定會是這種情況。從氣候變化就可以理解這一點。除了共存之外,沒有其他可以接受的選擇。
今年來,美國不斷有一些民間組織至信拜登政府和美國國會,要求美國與中國進行合作,反對與中國對抗。5月份,有60個美國民間組織呼籲美國總統不要把中國變成21世紀的蘇聯。7月1日,近30個組織致信美國國會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要求不要加劇與中國的緊張關係,既要採取措施應對與中國崛起相關的挑戰,也要努力維護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保持美中和平的政策。7月7日,美國民主黨內40多個團體至信拜登和國會議員,敦促他們優先考慮與中國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的合作,放棄對華“敵對姿態”。
美國《國家利益》雙月刊網站10月份發表的一篇文章說,美國現在形成的普遍看法似乎是,與中國對話只是浪費時間,並對美國的利益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果。但是,從美國外交政策全國委員會最新發布的題為《重新審視接觸:從美中戰略與經濟對話中取得的進展和汲取的教訓》的報告中,“我們發現,與這一普遍看法相反,透過該對話程序,雙方實際上在各個領域都取得了實質性進展”。文章強調,透過對話,有利於推進美國的利益和全球穩定。
美國《紐約時報》9月份發表的該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裡德曼的文章說,中美建交後的四十年裡,美中經濟的深度融合有助於推動世界經濟向全球化邁進,也讓美中之間享受了40年的相對和平。簡而言之,全球在這40年裡經歷的相對和平與繁榮,與美中關係的平穩發展是分不開的。文章警告說,近幾年裡,美中關係走向了一條脫鉤甚至對抗的道路,如果繼續下去,世界將變得更加危險,不再繁榮。
三,美國一些學者如何看中國的發展
美國政府視中國為美國的最大威脅,促使美國民眾對中國持負面看法的人越來越多。應該說主張對中國採取強硬遏制政策的聲音已形成美國輿論的主流。然而,美國一些有識之士認為,美國應該承認“東昇西降”這個現實,美國應從自身尋找衰落的原因,美國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美國布朗大學著名學者、前助理國防部長傅立民5月份在俄羅斯媒體上發表文章認為,中美兩國間的力量平衡正在迅速變化,而且趨勢對美國不利。今天的中國擁有比美國更廣泛的國際聯絡。它已成為包括歐盟在內的世界上大多數經濟體的最大貿易伙伴,在全球貿易和投資中的領先優勢不斷擴大,而美國的陣地卻越來越小。
傅立民說,中國崛起首先帶來的是經濟而非軍事方面的挑戰。然而,美國面臨的最大威脅實際上來自國內,而非中國。美國在全世界的聲望下降和追隨者減少,與美國國內的政治事件、戰略失誤、對盟國和夥伴的公然蔑視、虛偽專斷的制裁、作為主要外交工具的脅迫和低效外交有關。
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教授格雷戈裡·謝弗6月份在美國《國會山》日報發表文章指出,美國國內無力合作的情況支援了這種說法,即美國正在衰落,中國正在崛起。中國的經濟和地緣政治崛起改變了全球戰略環境,美國必須與中國保持接觸,
美國國會眾議院前議長紐特·金裡奇7月在美國《新聞週刊》上發表文章說,在我們辯論不休、彈劾總統和進行競選時,中國在搞建設,中國的進步與美國的癱瘓形成的鮮明對比一直在加強。今天,中國高鐵營業里程達到3.79萬公里,最高時速達到350公里,而美國的快速列車時速只有240公里。美國的政客們都該去乘坐一次中國高鐵,對比一下中美鐵路系統的舒適度、清潔度、便捷度和服務。
美國《外交政策》雙月刊5月份發表哈佛大學教授斯蒂芬·沃爾特的文章認為,中國在國際上的一些主張比西方更有吸引力:1、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領導人恐怕更喜歡各國有權決定自己的政治制度,中國提供發展援助而不像美國那樣附加國內改革條件的做法,對某些國家特別有吸引力;2、中國並不試圖把自己的政治制度強加給別的國家,一些國家會發現這種立場比美國倡導的所有國家最終都應實行民主制度的態度更有吸引力;3、中國主張所有國家都應該能夠按照自己認為合適的方式發展,這樣中國可以不受約束地與任何國家交往,可以與它們進行貿易、投資和合作而不會顯得反覆無常,美國宣稱奉行自由主義原則卻始終支援經常違反這些理念的親密盟友,這看上去像兩面派。
哈佛大學高階研究員奧弗霍爾特在文章中說,在冷戰時期,我們憑藉地緣經濟戰略贏得了地緣政治博弈的勝利,主要依賴於佈雷頓森林體系,冷戰結束後,這個體系日漸走向萎縮。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填補了這一真空,中國仿效佈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了開發銀行為基建提供資金;系統性地建立共同標準(在鐵路、通關程式、資訊科技標準等方面);努力將人民幣打造成一種國際化貨幣;建立貨幣交換體系,在經濟危機時期援助其他國家;建立機構來解放貿易和投資。此外,中國如今在形形色色的綠色能源方面處於領先地位,它在環保方面的支出超過了美國或整個歐洲。
奧弗霍爾特認為,和過去的佈雷頓森林體系一樣,“一帶一路”倡議提供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宏大願景。中國召集40多個非洲國家元首來制定發展計劃,然後為它們提供資金。相比之下,美國為其他國家提供特種部隊來打擊恐怖主義,往海外派遣軍隊。如果說這是一場爭奪影響力的博弈,那麼中國贏了。他還說,即使在反恐問題上,從長遠來看,“一帶一路”倡議能夠遏制恐怖主義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