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個客人從周坡鎮來染頭髮,一路隨行了還有三個阿姨,看樣子是姐妹團了。其中一位花白頭髮的阿姨特別引起我注意,特別拘謹的坐在沙發最邊上,其中兩個阿姨扯著嗓子談天說地,她也不摻合,頂多像說相聲的捧哏一樣,別人眼睛看她一眼,於是她就附和兩個字:是的,在點點頭表示肯定。
我正忙著給先來的客人燙完頭髮、掃尾造型、準備拍照。阿姨就一直好奇的看著我們擺著造型,指揮模特的舉手投足,到最後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穿著大衣款款而去,留下滿屋子青春的氣息,讓她們足足語重心長的誇讚許久。
阿姨也不說一句話,她的姐妹們相互打趣,你指著我說弄個一樣的,我指著她說弄個一樣的,結果最你一個就對著白髮阿姨說了:把你那白頭髮也染一下囉!
阿姨咧著嘴低著頭像少女嬌羞般的嘀咕了幾個字:我都哪把年紀了嘛。然後抬頭看到我正看著她,立刻又將頭低下去轉向了門外。我感覺我眼淚快要奪眶而出了,鄉里人自然的質樸難道在城市虛假的浮華面前會黯然失色,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在我面前發生。雖然我找不回逝去的青春,我想我找回屬於青春的自信還是有能力的。
我說孃孃我幫你剪個好看的頭髮哈。她先是愣了一下近乎怔住的和我對視:我沒有剪過,不曉得好不好看!我說我不要你錢,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吧,我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白頭髮呢,剪完了我也幫你拍個照。她喜出望外到:這怎麼好意思呢......剪短了我還能扎住嘛……好吧……我要做活路啊......那就胡楞(麻煩)你了。
洗頭的過程中交談得知他們一起從周坡鎮來城裡吃席,等下還要去吃晚飯,完了還要趕回周坡,家還距離鎮上又有點距離。就像家裡還有很多做不完的活等著她一樣的焦急,你說我農村出來的人能不懂嗎。阿姨樸素的衣服撐撐展展體體面面,頭髮雖然是沒有時髦的樣式,也是清清爽爽乾乾淨淨。我一隻手拎著水龍頭一隻手抬著頭沖水,她生怕我手累到了,直直的僵著脖子,我讓她放鬆的躺下來,手腳也一下不自在了,不知道腳改吊著好還是搭著好,手是抱著好還是握著扶手好,我說嬢嬢你肯定還能幹的哈,一雙手全是繭子。她客氣道:嘿嘿,就是不能幹了......
嬢嬢說她要能紮起來,我胸有成竹的就剪到肩膀上,我把花那麼多錢學的技術全部一招一式都不落的用了個遍,我親媽來剪都沒有用過的刀法都安排上,我心裡在想,這個嬢嬢還是像我媽那個脾氣回到村裡絕對要吹尼瑪三天:老子今天剪了個資格頭,剪刀都用了好幾把。
剪完,吹乾,我說嬢嬢我要給你拍照哈,你自然的看鏡子裡就好哈。於是她眼神就一下不自然起來,拘束的躲著我的鏡頭,表情凝重的看著鏡子裡這個曾經花容月貌而今貌若無鹽的自己,彷佛從沒有仔細的照過鏡子一般,歷歷往事一禎一禎的生成膠片緩緩的流過,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