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田間已經沒有了人影,在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六十年代,人們聚村口的大樹下,聽一個老頭說著自己曾經的輝煌歷史:“我曾經是紅軍,還是紅一軍的團長”
周圍端著碗筷看他擺龍門陣的村民紛紛起鬨:“就你這還團長,吹牛吧你,團長哪有混的你這麼窩囊的”。
另一個村民接話:“對啊,這老頭一直說自己是團長,八成年紀大了糊塗了”。
老人趕忙解釋:“我真的是團長,我沒有吹牛,我是被送回來養傷的。”
村民們自然是不信,吃完飯各回各家,大門一關,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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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留老人還站在原地,皺巴巴的臉上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他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早已經和這裡分扯不開了。
這位老人是誰?為何一直說自己是團長,可團長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莊裡,今天就帶你走進這位老紅軍的故事,
“冒牌”紅軍團長被扣上反革命帽子
這個老人,叫候禮祥,他在1939年回到這個小縣城,那時候,他才27歲,回鄉的原因是,“傷勢太重,無法繼續隨軍作戰”。
部隊就將候禮祥送回了老家,安排他做地下工作。
也許是在這裡呆的時間太長了,候禮祥已經成為了個小縣城的一員,他看起來和一個普通的老農民沒什麼區別,甚至更加黑瘦一些。
但是他的精神卻很好,總是在傍晚的樹蔭下,手舞足蹈地和村民們說起自己過去的故事,都說英雄不提當年勇,但是哪個人不懷念自己最輝煌的歲月?
況且是一個青壯年就被迫下戰場的戰士,他這一生最難忘的就是在戰場上,和戰友並肩抗敵的時光,雖然免不了犧牲,但從未有過怨言。
但是他不甘心就這樣老死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死或許不可怕,但被人遺忘,一定很可怕。
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寫信給當地的組織,想要找回自己的榮譽和經歷,恢復黨員身份,讓他們知道,他候禮祥,也是為國家流過血、受過傷的戰士。
可是候禮祥寄出去的信,大都石沉海底,有的倒是回來了,只是讓他上交一些有關證明才能查驗身份,候禮祥沒有證明,他的證明早已經被偷走了。
從回到家鄉到如今,已經快二十年了,在這期間,國家經歷過抗日戰爭,經歷過解放戰爭,到如今又遇上這段動盪的時期,候禮祥急迫想證明自己的紅軍身份,但因為平日裡性子強硬,得罪了不少小人,因此遭到汙衊,被人強行扣上一頂政治帽子,強加而來的罪名讓候禮祥臺不甘心了。
他堅持四處找人來證明自己的身份,擺脫對自己的汙衊,但苦於沒有證據,如同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久久不能翻身。
直到1961年,候禮祥在報紙上看到了以前的老領導,楊得志,那是他曾經的戰友以及領導,候禮祥喜出望外,連忙寫了一封信給楊得志,告訴他自己的處境,想讓他幫忙證明自己的身份。
楊得志
雖然時隔多年,楊得志接到候禮祥的信,依舊能想起那個跟在自己身後的小戰士,於是他手書一份證明信,將它寄給候禮祥,候禮祥拿到信,頓時淚流滿面,組織沒有忘記他,領導也沒有忘記他。
候禮祥拿著這封證明信找到村裡的幹部,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大家知道,自己沒有說謊,他真的是一名老紅軍。
但是信拿到了村幹部手上,村幹部卻將信封拿走,隨即就對外說,候禮祥冒充領導回信,這老頭的思想大有問題,他這是太在乎英雄主義,他這是歷史反革命分子!
什麼人都能當紅軍團長?村民們都覺得候禮祥瘋了!
“咔”的一下,候禮祥頭上又被扣上一頂大帽子,兩個大帽子壓彎了候禮祥的腰,候禮祥再也沒有說起過這件事。
最悲哀莫過於英雄老矣,想當年鐵馬冰河入夢,槍鳴炮火行軍,剛剛參加革命的候禮祥,也不過是個16歲的少年。
候禮祥自幼讀書,在讀了四年後,因為國內動盪不斷,並沒有什麼讀書天賦的候禮祥決定離開家鄉,去外地謀生,但是就在江西,他接觸了起義的的工人們,知道了為什麼要革命。
於是候禮祥決定,去參軍,這是他唯一能為祖國做的事情,成為千萬個革命戰士中的一員。
十七歲少年以身報國參軍上戰場
1928年,16歲的候禮祥歷盡千辛來到江西參加革命,因為浩浩蕩蕩的革命浪潮一波比一波高,讓候禮祥年輕的心躁動起來,次年,得知紅軍擴招的訊息,候禮祥立馬就和朋友一起去報了名,當登記的人問他叫什麼時,朋友叫了他一聲,“禮祥”,候禮祥立馬應了。
登記的人當即問道:“哪個祥?”
候禮祥有些憨厚地回:“吉祥的祥”。
隨後下一個參軍登記的人就將候禮祥擠到旁邊了,後來候禮祥被分到紅三軍團第五師第十四團中的五連,直到點名的時候,候禮祥才發現,自己的名字,竟然被記成李祥。
候禮祥本來想改的,但記錄名單的冊子並不在這裡,這些戰士的名冊早已經被妥善保管起來了。
想改名,還是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加入了紅軍,經過了幾個月觀察,就能進黨了。
他是1929年春節前夕進的部隊,三月時候禮祥就在連長彭紹輝的介紹下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因為緊急的戰事,他也沒時間想改名字的事情了,反正大家都叫他“禮祥”,和李祥沒太大區別。
1930年,紅軍開始長征,因為每次人員流失較重的時候,剩下的戰士就會被重新編整,就這樣,候禮祥又被編入紅一軍一師一團,紅一軍團可是紅一方面軍的主力部隊,最初的軍團長可是朱老總。
後來換了林總擔任軍團長,而紅一軍中第一師的師長是李聚奎將軍,紅一軍團一師中的第一團團長,則是楊得志。
當初進入楊得志手下,候禮祥也算是他的得力手下,基本上楊得志升一級,候禮祥就緊跟著接替他的位置。
不過從這麼多個“一”就能看出來,紅一軍團不是一般的軍團。
在長征中,這個紅一軍是先鋒軍,負責為紅軍長征開路,作為先鋒軍團,軍團裡的每一個戰士都衝在最前線,幾乎所有的戰火都會先從紅一軍團頭上穿過。
候禮祥就是靠著這一場場惡戰一步步的從班長升到排長、連長。四渡赤水、飛奪瀘定橋、攻打臘子口,一軍團可以說留下了諸多戰績,在紅軍長征中有著不可估量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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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先鋒戰士,候禮祥經常負傷,可以說是每天都在和死神打交道,他曾被打中脖子,當時情況兇險萬分,據說傷口距離大動脈就差一釐米,要不然以當時簡陋的醫療環境,他可能就要因為失血過多而亡;還有一次是在1935年的陝北甘泉,他被擊中大腿,子彈穿過腿骨,幾乎要將脆弱的骨頭分成兩半,導致候禮祥修養了好長時間。
候禮祥英勇善戰,又不畏生死,立下了累累戰績,在紅軍又一次改編後,候禮祥被調往在陳賡手下工作,很受陳賡和政委楊勇的賞識。
1936年,因為在部隊裡的英勇表現,在次年被領導推薦進入抗大學習(抗日軍政大學),這讓候禮祥受寵若驚,要知道士兵很多,但是進抗大學習的機會卻很少。
等到1938年,候禮祥出來時,就被升為八路軍警備第一團的副團長,負責保衛中央工作。
可就在1939年的一次行動中,負傷嚴重的候禮祥喪失了兵種工作的能力,無奈只能退伍,在上級的安排下,回到了江陵去做地下工作。
在那裡開了一個小茶館,順便探取情報,那時候,抗日剛剛開始,到處都是奸細特務,流民地痞,候禮祥在這種情況下,被人盜了財產,連著他裝證明的箱子也被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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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弄得候禮祥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這些都是他紅軍的身份證明,在當時可不敢大張旗鼓地找,無奈只能放棄。
但後來由於組織上出了奸細,各個地下工作者們都縮了起來,不敢再有其他動作,生怕被順藤摸瓜扯出來,加上抗日時期十分混亂,長時間的失聯,導致候禮祥也找不到接應自己的盟友了,於是就這樣和組織上失去了聯絡。
隨波逐流的生活讓他感覺十分落寞,在新中國成立之後,他就經常跟周邊的年輕人說起自己之前的打仗的經歷。
看著他們聽得津津有味,候禮祥似乎也能感覺到一絲慰藉。
老紅軍遠赴濟南請上司證實自己身份
動盪時期,因為心直口快的候禮祥得罪了幹部,被他們打成了專政物件,讓備受磋磨的候禮祥苦不堪言。
就在這時,候禮祥又在報紙上看到了曾經的老領導,候禮祥不甘心一輩子帶著反革命的汙點,他已經年過花甲,如果再不為自己證明,那就真的沒機會了,他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但是他所在的林場與濟南相隔甚遠,沒有介紹信、也沒有盤纏,候禮祥只能靠雙腳走到市區,百十里路程,這個年邁的老人走的格外艱辛,但最難的還不是走遠路,他要去濟南,必須坐火車,但看看空蕩蕩口袋,候禮祥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
就在1971年,老紅軍候禮祥做了他這輩子最不想幹的事,扒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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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並不是直達的,坐了火車,還要坐輪船,因為沒錢他只能窩在髒亂的船艙底,但是候禮祥沒有在心裡抱怨過。
寂靜的夜晚,輪船在一望無際的汪洋前進,它駛向的,是候禮祥的希望。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陳冤昭雪,心裡就跟揣了一團火一樣,一切都是值得的,在這個冰冷的夜晚,名為希望的火苗溫暖著候禮祥的身心。
在來到濟南的時候,候禮祥已經是狼狽不堪,本來就瘦小的小老頭,此時跟個逃難的乞丐一樣。
衣衫襤褸的候禮祥下了船一路打聽,終於到了濟南軍區司令部門口,探頭探腦的遲遲不敢上前。
看守大門的哨兵在亭內打眼一看,還就以為是個乞丐,準備給他點吃的就轟他走。
一見有人出來,候禮祥躊躇上前:“我找楊得志司令”。
哨兵有些奇怪,不停地打量他,畢竟一個乞丐,和一個司令,實在讓人難以聯想到一起。
候禮祥的樣子實在狼狽,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子不堪入目,只是還是對哨兵說:“我真的是來找楊得志司令,有重要的事,麻煩你給楊得志司令通個信,就說我叫李祥,在長征時候,我就在他手下當兵”。
哨兵一聽說這是個老紅軍,立馬朝他敬了一個禮,然後向楊得志司令那邊打電話,但是楊司令出去了,今天不在司令部。
哨兵就讓候禮祥在亭子裡休息了一晚上,還給他帶了吃的,第二天一大早,候禮祥就起來等著。
楊得志會客
楊得志聽說候禮祥來了,就想起來之前自己給候禮祥寫的信,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兩個久別重逢的老戰友一見面,激動地恨不得一起抱頭大哭,兩個人聊了很久,才問,楊得志怎麼這樣來濟南了?
“我被打成反革命,我沒有辦法,只能來找老領導了,我曾經是紅軍,不能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啊!”
候禮祥將前因後果說給楊得志司令,楊得志司令聽完十分氣憤,立馬坐下拿出紙筆:“我現在就給你寫證明信,你是為共產黨殺過敵,流過血的紅軍戰士,怎麼能被人這樣汙衊”。
候禮祥拿著那封證明信,想著這輩子也值了。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時還帶了幾百塊和一些吃的穿的,這下子,村民們有點相信候禮祥說的是真的了,但還是有聲音在他背後指指點點,直到1973年,楊得志司令調往武漢,這次他親自來江陵找到候禮祥,有力的證實了他紅軍團長的身份,自此再也沒人敢說他是假團長、反革命的事情了。
但他還是有一件遺憾的事情,就是一直沒能恢復黨員身份。
1991年,候禮祥去世,享年80歲,他這輩子終於能理直氣壯地對別人說:“我是紅軍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