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些人也愛故弄玄虛。當我站在假山頂上眺望,他們會認為我是在沉思,甚至認為我在參禪悟道。其實呢?那不過是我在尋思,如何將日子能過得更舒坦些。我不信佛,也不通道,不懂耶穌,也沒看過《古蘭經》,我只知道生活就應該逍遙,無欲則剛,無求即福,除此之外,我別無它想。
我怎麼能成了這兒的老大呢?細究起來,也算是命運的造化。聽老一輩講,那時的老大可不是誰想當誰就能當上的。來到動物園裡後沒多時,就在老一輩中開展了一場競賽,先是看誰跑得最快爬跳最快,比賽誰能最先登上假山之頂,登上者即為老大,大家都自願聽他的,從今之後心悅誠服跟他走。
但這個比賽結果出來後,有的猴子不服,因為是一隻又矮又瘦但鬼機靈的猴子第一個跳躥到假山頂上,那些身強體壯、相對魁梧高大的猴子們自然普遍不服氣,就提議再來一場比賽。
這一次比的是從假山頂上往下跳,看誰最勇敢,跳下去後還得能繞假山再跑一圈,方為獲勝者。因為既然選你當老大,你就得有不怕死的精神,貪生怕死之輩,如何能引領了大家?
誰都知道,從假山頂到地面,足足有四層樓高,如果直接從上跳下,跳到下面的水泥地上,幾乎就等同於直接找死,摔死的可能性極大。但是,既然是要選老大,老大自然就應有超常的本領,突破常人的手段。群猴商議之後,就這麼定了下來。並且還規定:中間不允許碰觸到假山的任何一塊石頭上,否則,便為違規或作弊。
群猴中膽大的,早已躍躍欲試,做著各種起跳準備。而那些膽小的,主動退縮到了一邊。有的直接跑到下邊來看熱鬧。但又怕砸傷自己,乾脆躲進旁邊的洞裡。
比賽開始了,伴隨著一聲令下,一隻只猴子如箭離弦,飛衝直下。可以想見,很少有不受傷的。會跳的,也扭了腰,傷了腳。這還算輕的。不會跳的傻蛋,直接來了個倒栽蔥,被摔了個頭腦開花。聽說當場死了一隻,重傷一隻,輕傷三隻,只有一隻猴子,渾身沒有一處受傷。
原來,它是動了點小腦筋,玩了個小心思。
它在眾猴往下跳時,它也往下跳。但它故意比別人慢半拍。它專等群猴中有被摔在假山半山腰裡,疼得嗷嗷直叫時,它才跳了下去。而且它呢,直接跳到那隻嗷嗷直叫的猴子身上,結果連它帶那猴子又一起摔到地上。可憐的是那隻受傷的猴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又像被當胸狠狠踹了一腳,於是就連滾帶撞地摔下山來。那隻猴子就成了重傷中的一隻。可是,這隻借力借身的猴子,本身就眼疾手快身輕敏捷,人家就只一彈跳,輕輕落到了地上,然後定一定神,繞著假山跑了一圈。
對於它的獲勝,鑽進洞裡只把腦袋留在外面的那隻膽小如鼠的猴子,全看得一清而楚。當它對結果提出異議時,那隻獲勝的猴子就與它狡辯,說它並沒違規作弊,它沒有觸碰到假山中的任何一塊石頭,而別的猴身並不是石頭做的。那些受了傷的猴子,更無心論理。就這樣,這隻其目不揚的猴子就當了老大。
大約過了一年。聽父輩們講,動物園裡又放進來一隻猴子。這隻猴子的到來,徹底改變了它們的遊戲規則。它本身長得很兇,而且攻擊力特強。什麼時候都會與別的猴爭搶。而園裡所有猴子,沒一個是它的對手。於是,漸漸地,它就成了老大。特別在它咬傷了原來的老大,幾乎讓其命喪黃泉,大家才明白,真正的老大,該是這個樣子。
自從它當上老大後,猴子中便盛行了互害模式,無論幹什麼,都是哄搶霸奪。誰厲害誰就多吃多佔,沒出息的你就乖乖靠邊站。而且,它不久也有了它的後代。與它關係好的,走得近的,自然也享受了不一樣的待遇。而這,又成為猴園裡衍生出來的另一種文化。但是,我生性膽小如鼠,就像那隻戰戰兢兢躲在洞裡,只有旁觀它們爭王的猴子一樣,直到它們你爭我搶、互害得互害不下去了,它們才慢慢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呢?自己倒不怕自己受傷流血,但最見不得別人受傷流血。當它們在你搶我奪中受傷流血,化膿水腫時,我總是第一時間跑去幫它們救死扶傷。不過,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那時,我就會站在門口,朝著飼養員大喊大叫,直到搬來他這個救兵。
當互鬥雙方看見我救了它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時,它們也會恨我,報復我,甚至咬傷我,以嚇唬我,不要再來攙和它們的事。但我就是於心不忍。每當此時,我就乖乖裝作沒出息的樣兒,任它們蹂躪與摧殘。打我的左臉,我把右臉也給你。搶我的外衣,我把內衣也給你。……直到有一天,它們都把目光轉向我,並一起推我為王……